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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福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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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楚腰纤细掌中轻 五

第三卷 楚腰纤细掌中轻

“如果你想离开,毓流是个不错的选择。”
景永福平静地道:“我想现在可以让誉帝亲自来告诉我,沧水的本名。”
多日不见,景永纹憔悴了许多,她向景永福索求李菲那日吹过的笛子。
“看见没,那就是我朝第一员女将刘寄水大人。”
景永福该说的都说了,当下也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待结果。吴仙子心内挣扎半日后,又恢复了冰冷嘲笑的面容,“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该死的自会找死。”
吴仙子却冷冷道:“小丫头懂什么,那种高高在上的王爷任性妄为,没得到自然追个不休,一朝被他玩弄够了,转手就丢了。大福你就死心吧,失身给他已经算你福气了,要跟那样的人天长地久,简直是做梦!”
吴仙子抱着景永福回殿,冷冷道:“你放心,前几日‘惠福’一直病着,这会儿硬撑着见下迪王病倒了也正常。”
“不用太快,慢悠悠地驾车过去。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顿了顿景永福又道,“其实没有武功不代表是废物,正如武艺高超却未必是炫耀的资本。”
吴仙子也发现了两人的变化,一直左盯右看,阿根被她瞅得愠怒,皱着眉撅起嘴。景永福心中赞叹,一场战役之后,小毛孩似乎更俊了,而水姐怀中的那个俨然已是小美人,粉妆玉琢的,哪里还有当日狠辣辣的小毒医的影子。
包延椿为景永福扎了针,开了方子,最后道:“今日就当我没来过。”景永福再次谢了他。
座上没有愚人,众人都知道这一刻欢乐过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离开扬花三月前,伍大厨以眼色示意有话单独与景永福说。吴仙子等人会意地上了另一辆马车,门一关上,伍大厨就跪在景永福面前道:“主上托我关照殿下一句话。”
冷不防,景永瑾凑近她问:“你喜欢他?”
当景永福回到自己的房间,吴仙子告诉她,沧水走了。她却道:“我们去接他回来吧!”
吴仙子猛然转回头,狠狠地盯着景申韫。
如景永福所料,沧水进了喜王府后不久便出来了,直奔最近的酒楼,将近三更,穆无名将醉醺酿的他捞上了景永福的马车。小翠不解地看着她曾经“研究”的硬汉变成了一团稀泥。
吴仙子此言一出,景永福心中稍安。杀来杀去毕竟不是个头,吴仙子也是景人,自然知晓景国的日渐式微,景申茂若再一死,景国就真的速亡了。
不想景申韫却开始流泪,无声无息,眼泪却越来越磅礴。吴仙子鄙夷地转过头去。景永福奇怪地问:“你对我哭什么?”
景永福道:“正因为我是景永福,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大闹朝野后,景申韫特意到永福官来见景永福。他面如死灰,不复当日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形象。景永福支开旁人,只留下吴仙子,很长一段时间三人都紧闭着嘴。景永福厌烦景申韫拖延她的时间,便率先开口道:“你没话说就请回吧!”
景永福默默无语。
“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景永福平静地道:“景北战场上十七岁阵亡的军士很多。他们也同你我一样,非常年轻。”
但是这一日还有更难挨的。病愈后的景永瑾又来折磨景永福了,吃过苦头的她这回带了不少侍卫,打扮得娇艳无比,满面春风地坐在永福宫正殿里等景永福。一见景永福回来,她便喜上眉梢,开口称谢。听她几句言语,景永福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兴奋,原来那日誉帝半路截住李菲,让景永瑾见着了正主。她病中未见迪王弄笛的风采,只听几位姐妹把他捧得跟天人似的,本来心有不甘连李易都不愿娶她,可事情急转直下,誉帝竟要将她许给迪王,而亲眼见了李菲后自然芳心犬动。
景永福听到自己的心扑通一声,接着景永瑾就放肆地大笑起来,“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她恶毒地说,“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他,但他是我的。最好你们永远都喜欢他一个,这样我就会永远都高兴。”
继续了几日的风平浪静,终于在景申韫重新上朝后将这一切打破。他一出现就做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真应了那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景北局势已稳,张祈瑞回去后,水姐带着阿根与伍大厨终于回到了京城,但是已越升为和_图_书二品武将的她无法同景永福一起住在永福宫,誉帝为她安排了将军府邸,位于京城南部。阿根一直未入军籍,伍大厨身为燮人拒绝了封赏,另一个理由更加荒谬,他在朝上如是道:“在下本是个厨子,惠福殿下的厨子,刘将军的厨子,能为殿下和将军煮饭做莱就是在下后半生的愿望。”
景永福知道他在为他的主子担忧,可实际该担忧的人是她。他的主子走得潇洒,她没黯然神伤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她转移了话题,“他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至少边境可以安稳许多年。现下我只想早日了结景国的事,完了后我便投你主子去。”
誉帝没有勉强伍大厨,只道声可惜。
“你都知道了?”吴仙子沉声问。
任他再耍赖再摇尾乞怜,景永福都没有再开口。最后吴仙子听烦了,一把将他丢了出去。杂音消失后,景永福对满面杀气的吴仙子道:“你中他的计了。”
伍大厨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吴仙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其实景永福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不幽怨不心酸,反而平静得过分。喜欢的男子,将身心付与的男子也许将娶别的女子为妻,换作寻常女子也许早就痛不欲生了,可是她喜欢的男子不同,他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男子,既然喜欢这样的男子,她若与寻常女子一般,那就不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千里设计司马秋荻,又想谋害我和我母亲,孤云城沉船,卧虎岗埋伏,而因你的缘故,景军有多少人冤死?你竟还要我救你?给我一个理由!”
景永瑾神色一变,“你有这么好心?你都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
景永福转过头去,道:“小翠,我想见一下沧水。”
包延椿走后,吴仙子与小翠一起盯向了景永福。她轻轻一咳,转过头去,只听吴仙子道:“他那样的人竟会瞧上你?横竖看你都不般配,你就等着伤心吧!”景永福黯然,吴仙子没有说错,第一次见到李菲她就知道他太美貌,是不该奢求的。
“哦,为何?”
沧水被带回景宫后关押在永福宫的一间厢房内,废了武功的他一直保持缄默,任谁进出他的房间都漠然无视。景永福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宁静地坐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照亮他的脸他的身体,却照不亮黯淡的眸子。
景永福叹道:“告诉你又有何区别?”
进了酒店,掌柜依然引众人上二楼,却不是曾见李菲的那间。景永福没有问他,他倒在进房间后暖昧地道:“那间屋子虽然好,但此间更好。”
景永福问:“这么说来当日行刺誉帝你也知情?”
她知道自己告别了少女时代,从一个女孩成为女子。她没有觉得少了什么,反而觉得多出了许多。一种成长的感觉舒服地在身体里蔓延,女孩总要长大,不只是身体。
“你想离开吗?”景永福问,他依然保持沉默。
吴仙子双眼一亮。景永福视若无睹。
吴仙子嘴唇一动,却没有说话。倒是冰儿幽灵般出现,恭敬地道:“现在的殿下已不是冰儿能假扮。”
景申韫当着誉帝及文武百官的面,向刘寄水求婚。这—手着实漂亮,几乎将景永福同誉帝之前谋定的计划完全打乱。当然誉帝当场暴怒将景申韫斥出殿外,而水姐严词拒绝了。水姐本出身江湖,侠女本色被景申韫完全逼了出来,她不仅拒绝了喜王,并称她已与伍大厨成婚。于是誉帝顺水推舟,定了三日后大办将军的喜宴,又回归了原先宴杀喜王的计划。
景永福应了一声。吴仙子低下头去,景申茂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去,在众多侍卫前,他难以动手。小翠率先进了屋,景戍晟已昏死在床上,脖子上有一圈暗红的印子。
景求福休养了一日,次日景申茂便亲自来看望她,同时带来了一个令她痛心的消息。景申茂昨日接见李菲,定下了景燮两国的第二桩姻事——将景永瑾许配给李菲。李菲没有拒绝,只说回燮国与李易商榷。景永福知道景申茂在观察她的神色,所以她勉强一笑道:“瑾秀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宫里的其他姐妹怕要失望了。”
沧水醒来眼看还是囚禁自己的熟悉厢房,又飞快地闭上了眼,但景永福没有给他思m.hetushu.com.com考的时间,几乎在他闭上眼的同时,她冷冷道:“沧水,陛下在此!”
“你笑什么?”
沧水稍稍抬了下眉眼。
景永福泼淡道:“如果你想看我嫉妒的表情,那么很抱歉我只会叫你失望。”
退朝后,小翠终于扑到了水姐怀里,一众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尽的言语,但景永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直伴随她成长的双生子又互换了性格。阿根除了见景永福第一眼流露了些许情绪,之后便恢复了幼时的冷漠,而小翠经过包延椿的儒雅熏陶,打回原形又成了柔弱善感的小女孩。他们总是这样,一个冷一个热,也许这就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一人势弱必有另一人势强起来,一人看不清周遭必有另一人沉着应对。
景永福道:“既然如此你还要他吹过的笛子何用,看着徒增惆怅。”
吴仙子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景永福望了望窗外,她点头。景永福回之一笑,吴仙子总算聪明。有誉帝的隐卫在附近,笃定会将刚才她与景永瑾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呈报上去。
“哦?”景永福不难猜测那该是景永纹对李菲一见钟情,私底下肯定求过了皇后也求过了誉帝,只是她白求了。
吴仙子一甩衣袖道:“无须再言!”
“他要杀誉帝,誉帝也杀他。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早就预见了,所以他最后只肯自己一人去死。他以命救下了我,所以吴先生也恨我。”
景申茂如释重负,叹道:“是啊,身为景氏皇族婚嫁不由己愿,那是关系到景国利益的。朕的惠福知道其中利害,可偏偏有些人不明白,好叫父皇为难。”
“你能救我的!”景申韫道。
景永福摇头再不语,这人没救了。
吴仙子干笑一声。景永福细看房中摆设,心中便有了计较,斜一眼吴仙子后径自入座。水姐等人虽不知景永福同吴仙子在打什么哑谜,但也知晓这家酒楼姓什么,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景永福身上。
“瑾秀,你既然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未来的夫婿,那就不要这样张扬,不然我怕你没嫁到燮国,就莫名其妙地死在景宫了。”对付自以为是的人,景永福不再绕弯子,“最近不要乱跑,尽量待在自己宫里,别人送来的东西不要碰,更不要吃。若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大可推托准备婚嫁诸事。”
“不对!你欠我的,大福!”景申韫毫不知耻地说:“当年誉帝赴我生辰之宴后,你才变的。若非我给了你契机,你如何会成为今日的平大福?惠福?”
景永福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景申韫啜泣道:“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景申茂从始至终没有说出景永纹的名字,他告诉景永福李菲征服了那日见识迪王风采的所有人,甚至连宦官、侍卫都私下言论,迪王风采独步天下。
景申韫眼神一变,道:“你救我,我便告诉你—切。”
“你怎么知道的?”
小翠脱口而出,“平菇,你变美了。”
景永纹眼中噙泪道:“是啊,我身为帝王家的女儿,婚事不能自主。我求过母后也求过父皇,但都无用。你知道我最终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吗?我对自己说我嫁给他的兄长,至少还能偶尔见到他,哪怕远远地望一眼都满足了。”
“还得多谢惠福,若不是前几日来你这儿胡闹累病了,瑾秀还真不指望能嫁给迪王。”景永瑾眉飞色舞地说,“听说惠福任了几日迪王的从事,迪王前脚一走惠福便病了,不知惠福是心病还是别的什么病?只要不是相思病就好!”
景永瑾没有来找景水福,但景永纹却来了,并且她很奇怪地将侍女都留在了殿外。吴仙子看到她的架势,冷哼一声就出去了。
小翠一跺脚道:“我去请包太医。”不等景永福说话,小翠拔腿就跑了。景永福离开景宫的这段日子她与包延椿结下了师徒之缘。
景永福微微一笑道:“我确实没必要那么好心跟你说这些。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烦我,乖乖地待在你自己的地盘,保持你景国公主的尊荣即可。我的告诫只有这一回,以后你若再来烦我,休怪我不客气。”
“惠福你是知道的,迪王真是太好看了,声音也如清泉般悦耳。能成为迪王妃,天下还有比我更和图书幸运的人吗?你说呢,惠福?”
吴仙子一怔,神情感伤起来。景永福猜中了,十岁那年改变她命运的刺客正是吴仙子的徒弟。他不甘修炼的寂寞,追寻俗世的权力,充当了旁人的棋子,行刺景申茂,不想奸猾的景申茂向来谨慎。无处下手慌于逃命的他作了错误的选择,他抓了景永福要挟景申茂,却发现他手中的痴女比他更可怜。他尚有待他恩厚的业师,景永福却没有真情的父王。景申茂见死不救,连带鄙夷若夫人,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他违背了师命闯荡江湖,死于王府是他自找的,但手中的景永福何其无辜?他最后抱紧了她,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一个比他更不幸的孩子。
沧水的身体一弹,双眼猛然睁开。景申茂坐在景永福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景永福躬身而退。沧水未醒时,景申茂已认出了他。接下来都是他们的事情了,与她无关。
冰儿垂下眼帘,景永福放下茶。这一天对她来说可真难挨。
景永福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话?
景永福叹了一声,终于忍不住道:“先生的那个聪慧的弟子是因我而死吧?”
景永瑾扬长而去,吴仙子盯着她道:“你脑子大约又坏了!”
房间里很快传出器皿砸地的破碎声,男人的辱骂声。但景永福与吴仙子以及众多侍卫并不进屋,以今日景戍晟的身手,连誉帝的衣角都碰不到。声响很快消失,只有誉帝的声音沉沉传出,“你已身为废人,左右都没人要,倒还不如留在朕的身边,朕会让你亲眼看到,朕比你的父亲更配成为景帝。”
景永福脑中思量,今日景永纹楚楚可怜,实在叫她心软,但她若给了笛子,日后被李菲得知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她心肠一硬道:“那笛子是司马秋荻所赠,迪王不过借用了一回,我要将笛子转赠于你,他日司马秋获那里我也说不过去。你若实在想要迪王之物,不如日后我叫司马秋获留意,有了再送到你手里不就得了。”
“没错,当中的那位肯定就是惠福公主,她今天来为刘将军洗尘!”
“连水姐都能感觉到你对誉帝的杀意,身为庞龙的得意门生他如何看不出来呢?”
“起来说话,伍大厨,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吗?”
酒菜陆续送齐,气氛很快热闹起来。吴仙子与水姐喝了不少酒,小翠时而纠缠水姐时而纠缠景永福,幸好小毒医不喝酒,不然景永福就惨了。伍大厨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有阿根冷着脸一直沉默。景永福亲手为他斟了杯淡酒,他接过看也不看一饮而尽,绯色很快上脸。后来景永福才知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过阿根毕竟比她强,没有醉倒,就是回去的时候脚步踉跄。
冰儿送上香茗,景永福扣着茶盖,指尖轻轻一敲,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不是她的。她莞尔一笑,冰儿的眼顿时一闪,景永福认为那样的眼神才叫妒忌。
小翠在水姐怀中一直赖到马车停下,扬花三月的矮胖掌柜早得了消息,皮肉不笑地出来亲自迎接。酒楼外的百姓或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飘入景永福耳中几句。
四天后景永福回到永福官,走路的样子有些怪异。在小翠的搀扶下,她艰难地并拢双腿往前走,下半身仿佛石化,每一步都是僵硬挪移。李菲随她一同回的景官,但他不能抱她,连拉她的手都不能。而景永福走到一半,誉帝就派人半路截下了他,他只能在她身后清冷地说:“惠福殿下,本王先走了……珍重。”景永福点头不敢回头。她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怕一回头,眼眸就会泄露出情绪。可听他离去的脚步,她的心一痛,分离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挣扎了许久,景永福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可那远去的翩然身影并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回头。景永福硬生生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腰际酸软,腿脚无力。最后她摇摇晃晃地倒在吴仙子手中,只听吴仙子对小翠道:“你去找太医来!我抱她回去!”
景永福靠在椅子上,觉着有些累了。“我并非为我生父说话,而是为景人说话。吴先生听我一言……你放下吧!背负仇恨的日子只会将人折磨成恶魔。你看景申韫,他已https://www.hetushu.com.com然化身为魔。到了今日的地步,即便明知自己会被誉帝诛杀,死前也不忘设计你。忘了告诉你,沧水即景戍晟亦是一样的,过几日他就会假意臣服誉帝,等待机会为父报仇。”
暖流在景永福心底缓缓流动,她沉默半晌,问:“他回去了?”
吴仙子一怔,景永福道:“他不是来求我,他是来演一出戏,专为挑拨你的杀意。”
犹在迷糊中的沧水呻|吟一声。景永福叹道:“何苦?又何必?”
景永福的头开始微微作疼,“我给了景戍晟机会,让他选择离开纠纷或自寻死路。那是他自己选的。”
“我喜欢迪王,当日扬花三月一见就再也不能忘记。可没想到无意弄人,他竟替兄求婚,而父皇竟也答应将我许给李易。惠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包延椿为景永福诊了脉,支退旁人后才道:“殿下初承雨露却纵欲过度,加之心事过重,这便生愁。”
“你好,沧水。”景永福独自进房坐到他对面,他没有任何反应。
景申茂走后,景永福终于软倒在床上。她的病情拖延了两日。这两日她吃得很少,几乎都躺在床上,当她再次下地,甚至觉得永福官的地面都在震动。小翠等人紧张她,她笑道:“没什么,就是睡久了。”
吴仙子一怔。
“这间房间除了招待我们,绝对不会让寻常酒客进入——因为此间专属迪王。”景永福淡淡一笑,“我也是才明白,那日我见薛桐颐等人,他就在隔间,将我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但吴仙子明明感知却什么都不说,叫景永福取笛而归,要不是掌柜的刻意讨好,提示了一句,她还真不知道李菲那日在等她回去找他。
伍大厨起身,犹豫片刻道:“请殿下不要责怪,毕竟蒲蒲儿婆罗不是小人物,殿下两次见他都是我告诉主子的。”
她轻叹一声低语道:“我曾经一直想离开宫廷、王室,无论燮国还是景国。我与母亲在厚轮待过,在淄留待过,后来又在毓流平静地生活过一段日子。虽然景国没有燮国那么繁荣,但这三处地方我还是最爱毓流。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傍海的小村,风景很美,村民很朴实。夏夜的海是非常静美的…”
沧水,原名景戍晟,乃景申茂长兄景申盂的次子,当年誉帝弑兄杀弟的一条漏网之鱼。
景申韫闪着泪花道:“因为你是景永福!”
吴仙子盯着她的目光又开始变化。
景永纹道:“可是我一旦嫁给李易必然久居深官,怎么可能时常见他?所以我觍着脸来向你要笛子,你就当可怜我吧……”她垂首,声音小了下去。
景永福知道要这位自恃甚高的嫡公主低三下四地开口很不容易,但李菲的东西她不想给人。在她斟酌婉拒的词时,景永纹竟对她坦白了心事。
小翠却道:“不,我知道在他心中,平菇是不同的。”
吴仙子眯眼望着她。
她却道:“你看着吧,她不会再来了。”
伍大厨担忧地道:“那年他向殿下和小翠求婚,我便知道此人野心极大。哪有一看就看上两个人的?”
“你……”景永瑾睁大明眸,可景永福觉着那是失了神采的死珠。
景永福面色通红,又被包延椿说中了,只是这次她的情由太过隐私。包延椿却无半分尴尬,平和地道:“阴阳调和本是自然,但殿下还是要顾着身子,莫贪一时之欢,我为殿下扎上两针,再开一方子调养几日便好了。”
景永福如实又违心地道:“早在燮国王都,惠福便知那人非常人能配,惠福不奢望,而瑾秀嫁过去也未必是件好事,因迪王的心思太难琢磨。”在景申茂面前装作一点儿都不动心,反而会令他确信她其实是喜欢李菲的,倒不如说些实话。
景永福转到镜子前,眼前的女子依然是昔日的面容,依然是疏散的眉,依然是清秀的中人之姿,可她的眼眸清淡如水,完全改变了整个人的气质。她微微一笑,那双眼眸便轻灵悠远起来。
景申茂问:“难道那样的迪王也不能打动惠福的心吗?”“惠福”任了几日从事,接待迪王而病倒,令他猜疑。
景永福笑道:“只有婆罗族长贪图别人,别人休想贪他,庞龙那是自找没趣。”
景永福细细地述说了毓流往事,一直和图书讲到征兵的二吏。
景永福坐下道:“太迟了。”
只听景申韫又道:“我跟你一样的年纪,我才十七岁,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景永福低声道:“我不后悔。”景永福知道吴仙子在关心她,只是吴大妈说的话非常伤人,实实在在地重创了她的心。但她不想与吴仙子辩解什么,她与李菲的事外人无法明白。
景永福揪住吴仙子的衣襟,低低道:“我没事,别去叫太医。”她若要被太医看出什么问题,那更麻烦了。
景申茂无词后,景永福懒懒地道:“景燮联姻是一桩要事,但现在有一事也要紧得很。那便是如何诛杀庞龙师徒。这一事必得在公主出嫁前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又一声闷响,过了一会儿,景申茂走出来对景永福冷冷道:“惠福,今儿瞧在你的分儿上,朕就饶了他一条残命。把他整老实了,再来见朕。”
众人听后只有小翠“哦”了声,他人皆沉默不语。
“没别的事,就起来吧!”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景永福没有不自在,眼前可都是自己人。她再望一眼吴仙子后,解开了众人的疑团。
景永福抿嘴,不知该如何答她。看着她动人的姿色,景永福再次体会到了她的可怜。现在景永福一点儿都不反感她的挑衅、她的得意洋洋,而再听到李菲与她的婚事也不觉得心碎,甚至景永福很想告诉她,喜欢李菲是件负担极大的事,而被李菲喜欢简直就是奇迹。
景永福起身,转头望向窗外,以极淡的口吻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你不能回到喜王身边,现在的你没有了武功,又在我处待了太久,他不会相信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告别你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迟些时候穆无名回到了景永福身边,他的伤已痊愈,而李菲不在京城的时候,正是他戴着银面具佯装迪王成天出入公众场合。穆无名同为剑术高手,气质冰冷,而细看他下半张脸,确与李菲相似。景永福凝望着穆无名,忽然想到这人也许就是帝王家从小栽培的替身。他应与李菲共同成长,所以那日李菲重伤后他不顾一切也要回烨北看望。她身边另外多出的一人是冰儿,冰儿果然如她所料,身怀几分修为且善于伪装。冰儿替换了一个宫女留在了永福宫,景永福再次见到她时,她的模样已经与她没有半分相似。
“你……”景永纹满面羞容却说不上话来,站起来转身就走。
“殿下打算将他带回景宫?”穆无名问。
景永瑾的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大笑道:“你还是妒忌了,哈哈……”
伍大厨道:“送殿下回宫前,穆无名已替主子接了燮王口谕,要他速回。”
景永福古怪地一笑,导致她失身的真正缘由原来是这样的。前有司马小哥后有契蛮小主,李菲干脆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伍大厨一路送景永福回宫,将她走之后发生的事拣重要的说了。契蛮内讧现在分化为两个阵营,萨诺贝兰、木桑与婆罗联手,与吃亏后的茴兰势均力敌。庞龙本来收了个茴兰部族的弟子,但不知为何他看上了蒲蒲儿,狡猾的蒲蒲儿只接受他的武学却不肯拜师,纠缠了数日庞龙才死心。
但是伍大厨不起,凛然道:“主上说无论殿下决意如何,请务必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切勿冒险,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穆无名。”
沧水的呼吸一下子重了。景永福离开前留下了五张面额百两的银票。
景永福注视他许久,这人的轮廓确实有几分像景氏皇族中人。
一千朝臣直听得目瞪口呆,却无一人敢取笑他。景北战役的军报众所周知,这位毫不起眼的厨子放下菜刀就是将军,而正是他同宋楚潜入梅岭郡成功地挑拨了契族两部的间隙。
因景北一役,景永福同水姐等人,甚至还有景申韫都成了京城百姓的话题人物,好在这一次她的名字只是顺带被提出,并不热门。
景申韫擦着泪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个不甘心。”一殿上大放厥词未果,转身就跑到这里来痛哭,这浑蛋够聪明。景永福腹诽道。
吴仙子问景永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却道:“这人很可怜。”吴仙子再问她也不答,径自回去,她只得跟她同行。景永福心中压抑得难受,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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