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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初恋么么哒

作者:乔小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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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突然噩耗

Chapter 10 突然噩耗

她到底没什么规划,一切信他由他,等眩晕感袭来,再稳住后,睁眼就是另一番景象。
“上学期她在电话里又念叨两句不舒服,我把她狠狠训了一顿,我说:‘难受就快些检查,不然我远在L市成日惦记恨不得到您身边去,能不能让人省些心?’我甚至还拜托隔壁餐馆阿姨陪她一起去,她跟我说去了,然后再没跟我提起过头疼脑热。
大清早,江尤和容若木去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和肉。她和江云瑾以往过年没在乎过菜式,中午包顿饺子,凑个凉菜,下午再回锅热一顿,就算是过年了。
“没事。”江尤深吸口气,眼角涩得好像又要流下泪来,她忍了忍,“我妈的衣服和我的都放在一个衣柜里,你挑几件薄的,她还要穿病号服。”
“啊啊啊!”江尤回神狠狠踩他一脚,朝家跑去,“色狼!”
可是,江云瑾没时间了。
容若木拎着菜,看她半晌不说话。
容若木胳膊使力将她拽起来,可她全身都是软的,抖得像筛糠一样,站都站不稳。他半搂住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慢慢蹲下身,直视她慌乱的眼睛。
“江尤姐姐!”程一维吼得嗓子都要劈叉了。
江尤呆愣地看他:“你都知道……”
“这么大还黏我。”江云瑾把手抽出来,把女儿的手握得紧紧的,“我还没审问你,你和小余怎么回事?不是谈得好好的?”
闲来无事,江云瑾会和他闲聊,病房内长时间见不到彩色,洁净无瑕的墙壁把她的生气也一起吸走了,她的声音总是轻轻的:“她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在纺织厂做工人,任务量完不成,要加班加点。江尤的学校就在对面,她背着小书包来陪着我,‘妈妈妈妈’叫得又响又脆,我每次听到都觉得这灰暗的生活里,她真是上天给我唯一的恩赐……
想了想,江尤还是不放心,想去卧室瞧瞧,被容若木拦住了:“让阿姨歇息一下,我帮你打下手。”
“好久不见。”江云瑾手撑在灶台,有些诧异,“小容,过年不回家吗?”
“好巧。”
江云瑾翻身和女儿对视,女儿明亮的眸底有着深深的疲惫,她心抽痛了下,却还是强硬道:“没桥你怎么直?”
江尤比画了一下,双臂一合,甚至都能抓到一半的小臂,她拉住江云瑾忙碌的手:“您如实招来,旅行社是不是打着旅游的名头让您去搬砖了?”
转盘“嗡嗡”转着,饺子受热不均发出“噼啪”的响声,江尤看了几秒,打算进厨房帮忙,却被江云瑾撵了出来:“你醒醒盹,去楼下买瓶饮料。”
“我知道。我马上就回来,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容若木前脚刚走,江尤后脚就去办理了住院手续。一来一回间,毛衣上扎眼的血迹引来不少目光,她刚回到急救室门口,就被人拽住了。
新宇科技人性化地提前放假,众人欢呼一通,回家各找各妈。
“她把女儿养得很好。”母亲似有怀念,“你中考那年的毕业会后,是同校小学部小升初的庆贺会,我多留了会儿,正赶上江尤上台演讲后,一排孩子等着家长送花。
陈放从电梯口出来,神色匆匆,见到他低声应句“少爷”就要进门,被他拦住了。
“所有的橱柜擦一遍,窗帘和床单都要换洗。”江尤指指衣柜上的鸡毛掸子,“你先帮我把那个拿下来。”
容若木吻吻她的发顶:“嗯,对的,都是对的。”
这回江尤感觉终归不一样,挑了几样平时不怎么吃的菜,又买了些北极虾,准备做得丰盛些。
江尤推开门,灶台边正升起腾腾雾气,烟雾笼罩间,她看见一抹消瘦的身影。
他在举棋不定,更多的是对江云瑾的愧疚,他又要害她的女儿重蹈覆辙,抓着虚空的回忆,静度余生。
程一维临走前存了心眼,准备改天带着寒假作业来,被容若木及时勒令制止:“你能迈进这道门,我就能告诉你爸你有多热爱学习,多渴望书店的《愉快寒假》和《刺|激寒假》!”
江尤被他紧箍在怀中,脸颊蹭在他的皮衣上,凉凉的。她抬眼看他,很是乖巧:“我听你的。”
江尤折腾一早上,却没食欲,和容若木说声“我陪她休息”就跟着进了卧室。
她早瞧出容若木兴致不高,星辰遍布整个房间时,她惊叹出声,忍不住看向他,却见他心事重重。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强笑道:“我说得对吧?”
“有个女孩因为父母来得晚,没花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江尤转手把江云瑾给的花递了过去,又朝江云瑾递了个吻,说妈妈我爱你。”
“喂,你再不动信不信我把傻气变杀气!”
江云瑾眼睛没闭严,胃似乎在翻绞,疼得厉害。她把手轻轻贴在腹部,身后的门悄悄开了,有人坐在她床边,一只柔嫩的手慢慢地盖住她的手。
江尤踮脚踮得有些累,讪讪地想把距离拉www.hetushu.com.com回去,容若木却突然凑近,唇唇相扣,温热透过浅浅的碰触传递过来,她的呼吸间瞬间都是他的气息。
母亲摇头叹息:“我一直好奇怎样的女人能让任青松惦记这些年,现在看来,江尤身上折射的乐观和善良,就是江云瑾本有的。我不认为自己输给了她,毕竟没爱的我从来和她不是对立关系,可惜她不知道。
江尤电话里揶揄一番,笑她晚年生活过得悠哉,嘴上讨要着礼物,逗得江云瑾笑吟吟的。
把程一维打发走已是傍晚时分,江尤伸个懒腰,感觉带孩子比打扫卫生还累。
“哦,这样。”
江尤讪讪地说:“新年还是要在家过的。”
从白教授家出来已是深夜,和白教授聊得起兴,饭菜并没吃多少,他便找了这家餐厅,准备填填肚子。坐在窗边,看外面灯火通明的大厦一点点暗淡,看行人越来越少,他瞧得无趣,拿起外套刚想走,就被两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心头瞬间如堵了块硬石,任垚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透明玻璃窗看去,老爷子正静静望向窗外,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寂寥。
容若木赞赏地点点头,把他的身子往后一扭:“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程一维小脸跑得红扑扑,这段日子是他换牙高峰期,说话都在漏风,但勉强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江云瑾来过电话,说是小年那天回来。
江尤白他一眼:“你都这么教孩子的?”
江尤点点头,动作幅度不大,脸颊却还是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飞快地擦擦,深深鞠了个躬:“谢谢您,任总。”
“双手空空迎接我?”
“你……”
“不太管用了。”江云瑾喘着粗气,像下一口就没有新鲜的氧气再进入了,浑身发抖。
“贴红字,吃饺子,和现在差不多。”在惜悯机构的时候,新年过得有些惨淡,均匀的吃食,统一双手合十感恩主赐予的一切,等被盛教授领养后,才知道新年能过得丰富多彩,却没了兴致。他不爱热闹,不知是本身就这样,还是惜悯机构不带人情味的生活把他浸染成了如今冷淡的模样。
“没事,不过是场他意料不到的旅游。”容若木看向窗外,直至挺拔的身影在拐角消失不见,他才继续道,“吃完饭,我们早点回去。”
容若木陪在她身边,看她笑眯眯地和大爷大妈讨价还价,便宜个几毛都像打场胜仗似的。
瞧她脸颊有越来越炸的架势,容若木收了收,站起身:“说吧,做什么?”
江尤细细打量了江云瑾两眼,又看了眼忙得“热火朝天”的某人,乐得自在,欢乐地下了楼。
“我还要大碗八喜冰激凌!”
江尤、容若木:“……”
小鬼心想这份愉快和刺|激还是别要了,眼含热泪地回去了。
“小垚,哪日你真的见到了江尤,对她好些。这是青松欠她们的,但照江云瑾的性子,他这辈子都没可能弥补了。”
容若木:“你这张嘴简直开过光。”
她吃得有些饱了,却不想动弹,难得和他坐着享受静谧的时光,哪怕相对无言,她说他听,也是好的。
江尤点头,任他使力拽起自己。纵使是深夜,这差别于东方特色的建筑仍有着令她驻足的魅力。她在一间独立画廊前停下,精美镂雕像爬山虎一般,自窗户边缘有序地爬至几米高,延伸进两座威尼斯风格的桥梁。
“我有女朋友了。”容若木弹弹他的脑门,“所以别没事往别人家跑,有空找找女同学……做做习题。”
来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她迷茫地抬头,迅速把手松开。
“不会的。”容若木说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谎言,“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嗯,快去吧。”
“现在,我倒宁愿她依赖我些,那样我还有机会……”
容若木想起盛霏那个小魔头,轻抿了一口果汁:“嗯,不过她比较好糊弄。”
任青松的病房在六层VIP,宽敞的独间,任垚没坐电梯,从安全通道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往上爬,脑海中全是江尤带着悲恸的眼,心头越发不舒坦。
任垚点头。他和江尤未多接触过,这会儿靠他平日插科打诨缓和气氛也不适宜,两人独处免不了尴尬。
她不欲多说,又道:“任总,您是来看望病人的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去忙吧。”
“您这出去一趟,真不知您是散心还是遭罪去了,瘦了一圈,我抱着都嫌硌得慌。”
“你没正式工作,没高等学历。”江尤还在念叨,“幸亏我不嫌弃你啊。我妈很开明,哪怕她介意,你还有时间争取她的好感……”
容若木握紧她的手,轻应一声:“嗯。”
他感到一种无力,哪怕科技日日昌明,却仍对生死无措的无力。
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江云瑾控制不住地栽倒下去,耳畔是江尤无措的嘶喊声:“妈!”
江云瑾的笑容淡和-图-书下去,外间的门“啪嗒”一声响,是容若木从外面回来了。江尤紧盯着妈妈的面部表情不放过,却未料江云瑾将棉被盖过她的头顶。
任垚低眼仔细打量她。
长街尽头,灯光似乎更足些,容若木看了她一眼:“怪我考虑不周,不过,要不要去看看?”
江尤哭笑不得:“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妈。”
这是晚餐不准备让她插手了。
容若木置若罔闻,轻轻划开。果不其然,江尤的朋友圈全是《和丈母娘作战的一百招》《降丈母娘十八式》《拿什么说服你我的丈母娘》一类的心灵鸡汤。她许是怕丢脸,设了仅自己可见,看到称心的还会点个赞。
“李格,我是穆清,回家了吗?”
江云瑾笑了:“我倒想仔细问问,怎么个忤逆法?”
“我发现一提到我妈,你就不爱说话。”江尤撇撇嘴,“沈潇说得不错,你和长辈代沟蛮大的。我妈说你很踏实,却少言寡语,不过也好,她讨厌油嘴滑舌的。但女婿还是要嘴甜一点好,不然丈母娘会担心自家姑娘受欺负。”
“阿姨叮嘱我不要向你透露,她清楚自己的情况,觉得告诉你不过是徒增伤心。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不要都憋在心里。”
江尤停住,踮脚故意瞪他:“你说哪里不一样!”
洛杉矶时间清晨六点,Spring House。
“明天,明天我们就走。”
“瞒我什么?”本该阖上的门骤然打开了,江尤两手空空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江尤皮肤本来就白,所以哭红的眼扎眼又突兀,眼眶周围都是肿的,对他仍旧毕恭毕敬,精神却是惫懒的。
“太没新意了。”江尤啧啧叹气,趁容若木不注意,飞速侧身比了个“V”,和静坐的容若木同框拍了张合照。
主治医生找他谈过,癌细胞已经全部扩散,化疗不过是徒增痛苦,更何况,江云瑾不肯化疗。哪怕明天就是永无黎明的黑暗,她也想体面地见过江尤,再慢慢睡过去。
“我从小就敢走夜路,没人的小巷我哼着歌走都不带怕的,妈妈笑我是‘傻大胆儿’。可她不知道,我还是会怕的,我怕的是她日益年老,我逐渐成人,却来不及侍奉她颐养天年……唉……她可一定要好好的。”
容若木把投影设备装起来,他给小鬼看的是科技教育片,虽说接触得早,但震撼力还是能让他消停些。
“菜都在后边呢!”江尤示意她往身后看,“三人份,买得有些多。”
两人面面相觑。
江尤抱紧自己的头,声音嘶哑:“都是我,怪我关注不够,我竟然还傻到认为她真的拖着那样的身体去爬山、去旅游,我真是个大傻子。”
李格从枕头边摸出振动不停的手机,睡眼惺忪地划开。
“任总?”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江尤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站在高凳上清扫屋角的蜘蛛网,灰尘噗噗往下落,她低头揉揉眼,被容若木在背后轻轻抱住。
“好巧……”
江尤试探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跟某人一样。
任垚低眼看她毛茸茸的脑袋,大手动了动,想摸上去,却还是忍住转而轻拍她的肩膀,之后离开。
“有时候我妈会给邻里送点,说是闺女包的,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得意,我就想我妈挺容易满足的。一顿饺子、放假时帮她看管书店、晚上临睡前给她拨个语音,都够她乐得一天合不上嘴。
“还真是你,我以为我瞧错了。这地方我又不敢喊,你走得倒是快。”
江尤有点蒙,怔怔地看他摸摸嘴角,漾起抹坏笑。
她又翻了翻:“哎?上次去楚长城的合照呢?”
“所以孩子,当是完成我最后的心愿,帮她找到一个疼她、懂她、爱她,艳阳高照能帮她挡挡阳光,沿途旅行会握紧她的手,能代替我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吧。”
她回来了。
容若木眉头紧皱:“您……还要瞒着江尤吗?”
“看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是说公司也会对员工家属施以必要的慰问的,家境有困难支付不起高额费用,公司会帮忙。”任垚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扬扬嘴角,“所以不用给公司省钱。”
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江云瑾借用了老爷子四年的时光,给了江尤少得可怜的童年后,把他推了回来。这个坚韧大气的女人,之后对老爷子不闻不问,形同陌路,用冷漠浇熄双方的爱,以弥补对还是孩童的自己的愧疚。
容若木坐在她旁边,看她呵呵傻乐。他想,这或许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了。
容若木把鸡毛掸子拿在手,建议道:“其实我有更好的打扫方法。”
“陪我睡会儿吧。”
“其实我准备对我妈摊牌。”江尤知道他在在意什么,“我想让你转正。”
“任总。”江尤揉揉眼,把泪痕抹掉,强打起精神,“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https://m.hetushu.com.com您。”
容若木拿来大衣给她披上,回答道:“女孩子这时候就该用好‘做主’这个特权,快想想目的地。”
“我妈病得有些严重,”江尤看一眼急救室亮着的灯牌,鼻音很重,“我等她出来。”
穆清是来美国拜访导师的。在校时,白教授对他关照颇多,甚至任耀科技建立时,期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是靠白教授的协助,才得以稳妥地摆平。
凌晨两点。
容若木稳坐如钟,眼底含着隐隐的笑意。
“你还我!”
“我们似乎没有认真去过哪个地方。”他敲敲她的脑袋,眼含宠溺,“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江尤把他推离一米:“您老还是歇着吧。”
“我……”
“我比较抢手。”江尤干巴巴道。适龄、适业,就这两个黄金招牌就够热心肠的大姨们拿着相片来踩门槛了,更何况还是皇太后江云瑾下旨批准的。
……
“不,不用。”江云瑾摇头,“我在那里躺怕了,在家在医院左右都是疼,还不如回家。”
看容若木端起果汁喝起来,程一维一脸不服气:“你怎么就能喝了?”
“油不要太热,不然容易焦。先把花椒放进去,炸出些味道……”
“喏,我的隐私也给你看。”容若木把手机丢给她。
江云瑾把一把青菜洗净,折断放进小锅,一声夹杂着惊喜的“妈”还有一个拥抱直直朝她扑过来。
“我知道她身体不好,但我不知道她身体竟然这么不好。她这次回来,瘦得离谱,我还想着一定要让她好好补补……”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像个善意的提醒,随后防盗门被人砸得“哐哐”响,很有不开门就砸穿的架势,外带撕心裂肺的吼叫:“江尤姐姐!”
“你总能带给我惊喜。”江尤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江尤提心吊胆了两天,见穆清没多追问,渐渐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迎接江云瑾、共跨新年的史诗级事件中。
早上买的蔬菜都被拿出去了,腾出不少地方。她掂量了下,端了盘饺子少点的,放进了微波炉。
容若木没说话,相亲的攻势越来越猛,是江云瑾等不住了。江云瑾这一生,经历过干柴烈火的爱情,却没有美满的婚姻,这是她的心病,忧思延伸到江尤身上,怕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她强忍住全身的痛,笑着转身:“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不晒屁股你可不挪窝!”
穆清微微张口,却被江尤一把将话头抢过:“是李格邀请我们来的,我一人出国家人不放心,所以派了表哥过来。”
“Hello?”
“没事儿,”江云瑾若无其事道,“这几天爬山爬得有些累。”
有人自远处过来,木质桌面被敲了两声,她以为是服务生在催,先用英语回了声马上就走,再抬头,就愣住了。
江尤吊起眼角,一副不信的模样:“你会吗?”
“我们进去。”容若木轻抬手。
回去的路上,江尤好奇地问他:“你们是怎么过年的?”
到午饭时间,江尤端了两大盘水饺放到餐桌上,江云瑾没胃口,尝了两个饺子夸赞了声味道不错,就又回房了。
许是母亲身上总有股令人安稳的气息,江尤虽是心事重重,却沉沉睡了过去。等她一觉醒来,枕头边没人,厨房响起“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依稀伴着小声的谈话。
任垚往前迈了两步,想到江尤通红的眼,犹豫了下又快速走回来:“有什么麻烦就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他看着她,眼含真挚。
他懒懒地把门打开,一只手按在小鬼头顶,挡着不让其进来:“做什么?”
他禁不住想,如果江云瑾的态度缓和些,老爷子强硬些,在他四岁那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会不会他能亲眼看着襁褓中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慢慢长大?那他会怎样,敌视妹妹抢了他本就没有的父爱,还是悉心呵护?会不会在有臭小子觊觎她美貌时,把人堵在胡同里打?
这不是好事。
容若木移开视线:“有傻气。”
江尤顿觉不妙。果然,容若木的嗓音提升了一度,眼神带着惊异和谴责,死死盯着她。
“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他朝容若木简单示意,轻拍了下江尤的肩膀,转身走出去。
江尤夺了一下,发现有人注意到这边,脸有些热,小声道:“喂,你干吗?”
“我怎么以前没瞧见你有这么厚的脸皮?”
转眼隆冬过了一半,春节的脚步近了。
洛杉矶温暖如春,她大衣内就一件薄款毛衣,却还是觉得衣襟内都是薄汗。
江尤擦了擦:“我妈她一直这样,考研的时候,她总嚷着胃痛、腰痛,哪里都不舒服。我被她念叨得心慌,什么都学不下去,要拉她做全身检查,她死活都不听,还说没事,只是累了点。
容若木喉咙滚了滚,点点头:“是的,她会。”
看他一副又刷和图书新三观的表情,江尤气愤地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这是我的隐私!”
“不请自入非礼也啊,神仙。”江尤拦下他,“等改天吧,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的日子,堂堂正正,而不是偷渡。”她眨眨眼,指指自己的肚皮,“当务之急,满足温饱。”
今儿老爷子食欲不振,满腹心事,陈放被扔出去探听消息,谁都想不到江云瑾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容若木低眼,女生笑得狡黠,眼中像有光在闪:“想得这么认真,在想转正式工后,怎么面对未来丈母娘吗?”
小鬼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嘴直接鼓成了河豚:“你不要神气,妈妈会给江尤姐姐介绍男朋友的,你要从这里被赶出去啦!”
容若木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前襟被哭湿了一片,他轻拍她的背,听见她鼻音浓重地说:“容若木,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我好怕,我会没有妈妈……”
“呵!”江尤张牙舞爪地把他手里的遥控器夺下,拽起他的手腕,“本老板特意关掉书店不是让你休假白拿工资的,快起来干活,我妈要回来了。”
江尤翻了两页,照片App内大多是花草,不算新型却也智能的手机被他用得像是老年机一样。
“噢。”江尤吐吐舌头,打开冰箱。
“江尤还在医院,你找机会让他们见一面。”
“妈,给我的心灵放两天假吧,”江尤都要拱手作揖了,“不然忤逆您的导火线要开始燃烧了啊!”
容若木看她一眼,伸手拿过她放在桌边的手机。
江尤无奈地看向容若木:“看吧,往后我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出去了。”
“喂,你在想什么?”江尤挥挥手,扰乱他的思绪。
门轻轻阖上的那瞬,江云瑾就瘫软地扶着椅背坐下来,容若木急忙关了火,半俯下身:“还能撑住吗?医生开的药吃过没有?”
“江尤总觉得我辛苦,可我不觉得,从筷子都抓不稳到她独自拎着行李箱踏上火车去L大,这个阶段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陪伴,陪伴她这棵小苗自由成长,成长到遇风不斜、遇水不烂。
“回来再说。”
“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么急?”
“难得有机会过过平凡而温馨的二人世界……你小心再引小鬼头过来哦。”
容若木没说话。
容若木盯着他漏风的嘴巴,点点头:“成交!”
“噢。”江尤划拉着屏幕,无意识地应道。
程一维眼见着就要撇嘴,容若木冷冷一望:“你准备以后嘴包牙吗,都漏风成这样了还喝果汁,不想娶老婆了?”
“江尤,对不起,都怪我。”容若木执起她冰凉的手,试图用他的温度温暖她,“你妈半个多月前就住院了,我们怕你担心就都没告诉你。”
江尤扶额叹息两秒,眸色认真:“大神,我们小老百姓走的是踏踏实实、稳扎稳打的致富道路,不提倡投机取巧的行为。
“家里有事?”虽语带询问,但据前些时日的打探,他大概确认那位是油尽灯枯了。老爷子没少找主治医生谈话,昨天还派陈放替江云瑾把医疗费用交上,却未料她出院了。
江尤挂断电话,扭头就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呆呆地摸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哦。”
救护车来得很快,呼啸着抵达又呼啸着离去,江尤紧追着推车,直至它被送入急救室,才瘫软地坐到地上。一双洁白的板鞋停在她面前,她有些迷茫地抬眼,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欧式建筑群像座山,暗影张牙舞爪地投下来,在路灯前怒刷存在感。有零星几家商铺开着门,咖啡香气溢出来,大概是深夜上班族为自己灌下的又一瓶提神剂。
“你又要相亲!”
“哪怕再艰难的时候,我都没后悔把江尤生下来。”
江云瑾点点头,把锅里的面捞出来,指使江尤端过去吃。江尤瞧她微抖的手,目带担忧:“妈,您的手怎么了?”
瞧这口吻,绝不是去隔街面馆那么简单,可他突如其来的想法,却更让江尤确信他心中有事。她无意探究,拿鸡毛掸子给他看:“这个怎么办?”
容若木紧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她的泪珠还在断线似的大滴大滴滑落。
“我带您去医院。”
江尤低眼看着自己的掌心:“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她竟然能吐这么多的血。”
看人走远,江尤仓皇地抬头:“没事吧?”
穆清正看着她,一袭深色西装,一枚形式简约的星月式胸针挂在胸前,整体都带着英伦范,人显得文质彬彬,只是眉间几不可见地皱着,见她抬眼,皱褶似乎更淡了些。
他埋在她颈窝,轻轻叹口气,热气搔得她有些痒,禁不住笑出来:“怎么,受刺|激了?”
容若木不紧不慢地跟上,看她风似的转过楼梯拐角,笑容渐渐散了。他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五楼窗口,出门前开着透气的窗户现在正死死闭着。
江云瑾仓皇地抬眼,想要否认。可这一刹那和*图*书疼痛风暴一样袭来,胸腔似乎被堵住,她开始剧烈地咳嗽,嗓子口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再然后,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也对,替我向李格问声好。”穆清眼中瞧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却是轻柔的,“等回国,你可不许放我鸽子了。”
江尤还是愣愣的,眼珠回转,像个没生命的木偶。
“是不太一样。”
“只要不食物中毒,我还是会的。”
“江尤眼光很准,看人毒辣。小容,我给你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我隐瞒她躲到书店阁楼,留你和她单独相处,不是因为信你,是因为信她看人的眼光,我没信错。
容若木存心逗她:“你都说了是老板,我不就是老板娘,休假白拿工资不是应该的?”
“我妈知道我大老远跑这里吃西餐,大概要骂我一句崇洋媚外。”江尤托腮望向窗外,指尖在脸颊点了两下,看一眼容若木又笑了,“不过她肯定不会信。”
江尤皱皱鼻子:“但对你我而言还是不一样的。”
在容若木坚决的毛遂自荐下,他最终被安排在餐桌前择菜,江尤在厨房冲洗菜叶,哗啦哗啦的水声,盖过容若木身后的房间内一声声压抑的咳嗽。
“好。”
容若木任她摆弄:“周民传到邮箱了,回去再看。”
“饿了没?想不想去逛逛?”他冷不丁说道。
江云瑾“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贫丫头。”
“少爷?”陈放有些惊讶,细思几秒,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她把小鬼让进屋,倒了杯热果汁,刚放上桌,被容若木移开,推了一杯白开水过去。
她轻喘两声,有点站不住,摆手让江尤自个儿折腾中午的饭,就进了卧室。
容若木看房门慢慢掩住,耳边通讯器发出嗡鸣,他顿了顿,朝外走去。
她冲容若木眨眨眼,却见某人始终冷淡地坐着。
“他家亲戚朋友多,影响他学习。”江尤现在的圆场话张口就来,“他年三十后回去几天。”
她一直保持着出门的姿态贴在门口,室内嗡嗡却不乏清晰的声音传递过来,她终归忍不住推开了门。
容若木把塑料袋放在餐桌上,敛眉道:“阿姨,好久不见。”
江云瑾看她一眼:“还知道起?把饺子放微波炉里热一热。”
这些是母亲告诉他的,二十几年时间,她对这个女人从最早的漠然到最后的钦佩。她和老爷子的这场婚姻,家族获得利益,她演完举案齐眉这场戏后,得到一生安逸,独独毫不知情的江云瑾,在复杂的三角关系中失去了所有,又用余生踏破荆棘护住了自己生命中偶然的意外。
江尤笑着一把拉开容若木:“你跟他闹什么闹。”
穆清笑了笑:“想和你好好吃顿饭,却总是错过,这次大概也是不赶巧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江尤推门出去就见两人站在灶台前,容若木站得靠前,抓着油锅拿着铁铲的动作都正经得多,江云瑾靠在灶台边轻声指挥,两人相处的气氛和谐得让她有些别扭。
“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容若木有些不放心。
“哪里不一样?”
江尤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他:“她会好好的,对吗?”声音轻轻的。
“我十岁就会包饺子了。”江尤突然道,她把昨晚发酵的面团拿出来,慢慢揉搓,“冬至、小年、年三十,我都会和我妈一起包。起先馅儿是她调的,面皮也是她擀,我手不巧,擀出来就是个多角形,后来被她教着教着,我这手艺也出来了。
江尤忍不住攀着玻璃门,向黑漆漆的店内望去,几幅画作在微光映射下,清晰地映入眼帘,似乎透过空间的阻隔,在朝她点头示意。
江云瑾垂眸,紧扣在木椅上的根根手指瘦得突兀,病来如山倒,这座山逗弄了她几个月,最近变本加厉。她能觉察到江尤的患得患失,自己虽不是引线,但可能成为压垮女儿的又一根稻草。
“忍得好好的吧,忍不住了,就分了。”江尤没说人坏话的毛病,好合好散是她和人相处的宗旨,她不想多说,“妈,别给我介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尤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为了迎接抛弃我出去逍遥的妈……我这样的闺女,打着灯笼都难找,您瞧我就直接蹦您肚里了,偷着乐吧!”
容若木沉默着帮她把牛排切好,推过去。
“我陪您睡午觉。”江尤的声音带了丝撒娇的意味,“我好久没跟您睡了。”
两人没走多远,凌晨时刻不允许他们对这里的餐馆多加挑剔,江尤搜索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美式牛排餐厅,二十四小时营业,有专门的夜宵菜单。
来医院来得仓促,三人身上都带着些许血迹,狼狈不已。江尤拿纸巾擦擦眼,平复了下心情,让容若木回家找些江云瑾的换洗衣服。
“不准。”容若木单手拎起程一维的领口,和他对视,“喂,小鬼,我带你投影看星际大片,你回家给我断了你妈妈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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