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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星

作者:李丁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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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片茫茫

第十一章 一片茫茫

“哎,妖精,二楼门口挂黑牌的是你房间?旁边柜子上那瓶啤酒,你还要吗?”
纪翘笑了笑,话语一顿,呼吸随之一停。她右手垫在左臂上,眯起一只眼睛,动作极其稳定。
请了两天假,他在酒吧里偶遇了一个人,看清她的一瞬,他错觉听到了血液冻结的声音。
祝秋亭跟黎幺再联系上,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纪翘无辜地眨了眨眼:“我瞎了。”
这点让黎幺有些烦躁,那颗明显平静下来的心,是因为认定了一件事,就必定会咬牙坚持到底,不会被动摇半分的平静。
纪翘说:“想趁有时间好好玩一趟。他最近不是挺忙吗?应该没空管我。”
位于远离市中心的南边,被山谷环绕,风景优美,安葬圣地。
“报你的位置,或者滚回来,选一个。”
那边没发出声音,但纪翘知道他在听着,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或者说,不只是因为他们像。
从前的抗审讯训练他都闷声不吭,打到骨折也只是护着头,反正他确定自己不会丢了命,也从不开口说什么,痛叫都没有。
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代替着祝秋亭的位置。
把常住地换到麦林市,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C国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自由的天堂,何况他有那个能力,辟出一条自己的路。
“东西我自备,”纪翘抬眼扫了下二楼,那是他武器库的位置,神情漫不经心到有点欠打,“应该不会比你的差。位置……看你需要,通信我不懂,其他勉强可以顶上。”
但黎幺坚持要先去她那儿看看,说要帮她检查,这里毕竟不太安全,如果J.r的人出没在附近,并不奇怪。纪翘也没有拒绝。
一切都要与目标人物保持统一。那意思就像是……他之前的人生,统统不算数。训练要从当狗一样开始。绝对拼命,绝对服从,绝对麻木。绝食训练四天是极限,他硬是在暗无天日的训练室里找到老鼠,从窗沿上扣住它,当了一天的口粮,延长了时间。
祝秋亭握着电话,笑了笑,语气温和:“能滚了吗?”
当初他被说服参与这个计划时,副队把整件事切割为三个阶段:隐忍蛰伏在杰森身边是首要任务,然后就是取得信任,最后要切割出来,引蛇出洞,在这个过程中要不停地搜集证据。而利用祝氏的壳子做事,是最方便的。
C6是纪翘的代号。她自己选的,说是自己的幸运数字。
纪翘轻笑了笑:“他在国内,杰森在国内,吴扉也在——那SA洲三角地区那块,谁在负责啊?”
纪翘在埃利亚订了两间套房,她的在黎幺楼下。
行动小组最小编制是五人,可以适当增减,狙击手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需要。
黎幺边走边顺手回。
她埋头道:“待在这儿多玩玩,等一切结束。”
祝秋亭是很难感知到时间流动的人。大部分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事情有很多,他也应该做,最后也做了,但它们并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只有这样,那些悲伤、哀恸、愤懑、恨意,才会像穿堂风一样,过了就过了。
黎幺眉尖一挑,没发动车。
她解开手腕和脖颈上叮叮当当的装饰,反问道:“除了过年那几天,我都没放过假。你呢?”
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大好前程。
所有人都忙着看顾教官,查看状况、大吼着呼叫医疗,另一边他一个人靠坐在墙边。
“我最近过得挺爽的,这几年还没这么爽过。可能是因为离你远了。”
卓耀京挺满意,因为超出他意料,她竟然答应得干脆。
这一个月,他的期待已经被打破过。
还有一些零碎的夜晚。这些年来,唯一能睡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能带他感觉到时间的流动。
刚才他们一起上来的,中间没有任何时间差。也就是说,纪翘在去看脱衣舞男之前,已经来这里放过行李了。
她越来越像祝秋亭了。
“你总得让我是个人,不是牲畜,我才能回去见她。要么就放我走吧,当我弃权。”
黎幺咬牙切齿:“你不看路啊?这不就是?要不你来开?”
“要什么要,想喝就取——”hetushu.com.com
所以祝秋亭压根儿不想,也不会让她靠近。即使分析的人一条条列给他看,纪翘入了局,会是多么得力的帮手,她的能力中有天赋的部分,更有纪钺和他在其中培养的作用。当年她独自一人,潜入了靠近J.r当年设立的301分点,给刚加入J.r的吴扉留下了多年的噩梦。
纪翘道:“你下属不是问,为什么要去他的庄园给自己找事吗?”
他把上峰的指关节一根根掰开,轻声道。
她骂了一句,恨恨地把蓝牙耳机扯下来,咬牙切齿地嚼着口香糖。
纪翘好像在睡觉,但他知道她没有。
理查德在哪儿都能保持英俊锐利冷静的形象,但客户太过难缠,他的形象也是会垮一会儿的。
“你到底想……”
她应了声。
纪翘摘下头盔,一头蓝绿混染的及肩长发被风吹起,跟她身上这身蹦迪装凑到一起,很搭。
他以为自己早就离开第二个阶段了,最漫长……也是最痛苦的阶段。
“但你要是想找我……”
“在外面等我!”
有很多个瞬间,他会错觉自己真的是杰森分出来的一部分。当然,这个计划刚提出来时,它的庞大,遭到了不少人反对,这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黎幺十分确信,如果此刻来找人的是祝秋亭,纪翘已经端坐在酒店里,喝了三碗醒酒汤了。
纪翘明显不熟悉他们的频道,私底下跟别人的通话,让他听全了。
纪翘说:“酒店你去不去?钱我都付了。”
因为他也一样。
“谁?”
祝秋亭这段时间在国内,何止是忙。
结果自己掉了进去,还不小心把她拽了进来。
“不用你负责。”
客户自己要求顶个空位的,也就她一位。而她需要他们潜入的地方,是麦林市山里的庄园。
卓耀京:“C6C6,能消停会儿吗?”
他有些僵硬地转身。罪魁祸首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他轻松地耸了耸肩。
得真的像他。
她一上车就听见黎幺问。
还差三个小时,祝秋亭接到黎幺电话,只“嗯”了一声,剩下的时间都在听他说。
祝家真正为祝秋亭所用的人,全都知道这一点。
这些甚至还算是相对轻松的事。
一切都成了泡沫幻影,只融入了彼此的无数第一次。第一次,在接触彼此时,就想着亲吻终点,好像那一晚是世界末日。
她把门推开,抱胸抬下巴示意:“愣着干吗?”
他略显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冷厉之意,瞬间让她回到了第一天被带训的日子。
“我能是人吗?”
重新接听电话,那头却已经换了人,换了他想听到的人。
“没什么,叫一下你。”
黎幺侧身让出视野范围,食指示意了下:“解释一下。”
当然,跟他一起出任务的其他人虽然也能听见,可惜语言不通,能听懂的就卓耀京一个。
但头一次,委托方的要求这么冒险,跟着一起去的……还是个美女。
这座城的江边夜景是一绝,这里是绝佳观景地点。
“没。”纪翘关上车门,把假发扯了下来,“去埃利亚,我订了两间房,用你ID订的。”
黎幺战术性闭眼,土气有时候也是能伤害人的。
他本来盘算着,结束后好好跟她算账,占她那个位置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分神,她未免太大摇大摆了一点。结果她两边不耽误,完成质量无可指摘。
纪翘声音低了一点。
穿过客厅,黎幺推开卧室的门,他没打算细看里面。
“你就当我们是一个人吧。”
理查德没回头,额头青筋凸起:“我叫卓耀京。”
祝秋亭问得还算礼貌。
三年多她也只是在外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给祝缃教教课,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内活动。
杰森是个天生的犯罪者,缜密,圆滑,冷血,举重若轻。某种意义上来说,杰森认为自己是无懈可击的。而这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里需要他。
纪翘却坐得很稳,鸭舌帽盖着头,头倚在窗上,偶尔随着颠簸幅度晃两下。
只有坐在飞机上,航线有穿过山脉的时刻,那时候他从上往下望,雪峰山川极高地耸立,山尖之上云层www.hetushu.com.com以下,风卷过山脉,白茫茫一片,只是看着那些风景,也像被卷入了自然与时间的洪流中,能让人短暂地忘掉许多痛苦。
他暗骂了声疯子。
“我们约的是18到20号。在那之前,你随时可以叫我。试试看,我行不行。”
纪翘好像没听到,轻巧地跳下车。
“他多坐几分钟,人会坐没吗?”
黎幺无言以对,纪翘坐到床上,嘴角一勾,视线在黎幺身上扫了一圈:“而且,这不是有你吗?黎哥,幺哥,你想当我爸也可以——你手底下的人,帮我凑齐一个战斗小组不难吧?”
“去死吧!”
纪翘回答得眼都不眨,从善如流道:“你要有喜欢的,可以挑一个,我常用的你别动啊。”
那种环境下,按理说,什么都看不清。但他都看清了,她的痛苦不是因为当下,沉迷不是因为酒精。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开口。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监视器后面,等察觉不对的上峰冲进去时,教官险些丢了命。
不是因为他们像。
警校拔尖的苗子,父亲虽然去世得早,但留给了他精神遗产——江湖一条正道走到底。那劲头有点类似于,老子是干这个的,儿子也得干这个。他父亲是在升大校那一年去世的,他也是那一年被找上的。
“什么?”
他是脑子进水了告诉她中文名。
可笑就可笑在,他本来想尽全力让她远离地狱的。
而纪翘,他最珍惜她的部分就是热烈的生命力。前期他们相处时,她那看似温顺乖巧,带着三分讨好的目光下,藏着冷淡锐利的审视。她的视线时不时游走在他身上,试图剥开他的外壳一样。没人敢怀疑他,但她会,她怀疑他到底是谁。
回去的路上,卓耀京让别人开车,自己坐到了后面。
也是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
纪翘蹲下,把他踢走的零件都捡回来,低低“嗯”了一声。
当那些人找上门来,请求他加入他们,打乱对方的步伐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新身份的开始,也是一段旧时光的结束。
痛苦是此刻的高潮,摩肩接踵的人潮作庞杂背景,把死亡的绚丽抹去,只剩下荒诞的余音。
——停到维萨大道西边。我等会儿找你。
黎幺答了个名字,尾音还没落,就听见祝秋亭轻笑一声,冷淡得没什么温度。
黎幺抽了抽嘴角:“我说的是这个吗?”
车经过一段没修好的路,颠簸得很。
他们的名字冥冥之中都是巧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压着他走了这条路。
祝秋亭干脆利落地打断黎幺。
但看着她沉静的睡颜,不可推卸的答案就显现在眼前。
“嗯。”
——来帮我分担一些吧,你做得更好。
“前几天蹦迪蹦得太晚了,找帅哥过夜也无聊,今天黎幺找到个游戏厅,就音效太吵了。你对他瞎发什么火?”
就算只需要三年,他当时也真诚地回绝了。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做通的。
人出事了是其次,免责协议对这种情况不适用,到时候找麻烦找到他头上,他跟谁说理去?
黎幺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
黎幺停住了脚步。
黎幺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中有明显的被掩盖的枪声,而且听扫射的子弹声,火力不轻。
黎幺站在她身后,那一点欣慰还没浮上心头,下一秒就见纪翘转过头,语重心长道:“刚刚那句听清了吧?一定要转达到。”
当时国际刑警那边已经互相通过气,都知道到时候会有个人来配合他们的计划。对于把他招进来的人来说,为了尊严也好承诺也好,这件事只能成功。
但来的是他,他只能得到敷衍的一句“好的,知道了,马上”。
这意味着,纪翘说的话,他得当话。而有关她的原则是,有求必应。
黎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不是疯了?就凭你一个人?”
环境太嘈杂,黎幺什么都听不清,但看懂了她的手势和唇语。
理查德觉得好笑又离谱,他本来就是移民二代,她跟黎幺的对话他听得明明白白,干脆切了中文跟她摊牌,核心就三和*图*书个字,不可能。
埃利亚是市中心新开的一家酒店。但她今晚本来要住凯撒酒店的,跟着她的那些保护人员早就订好了凯撒。
“这36层呢,我要跑也不能走窗户。”纪翘开门时道,“而且我能跑哪儿啊,到哪儿也没有他,有什么区别。”
他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比谁都清楚这是怎样一道能冲垮人的洪流。跟杰森那样的人交手,学习成为杰森,装作为杰森所用,几乎要耗尽他的能量。接近恶本身的人,自己也容易被斩杀得片甲不留。
黎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心底一凛。
黎幺听他撂了这么一句,呼吸都下意识慢了半拍。在他脑子飞速转动想对策的时候,又听见对面的男声,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响起:
望着这酒瓶,卓耀京跟她一起出任务时的记忆瞬间回来了。
C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局势混乱,经常出现各据一方的情况。本来理查德敢冒这个险,是因为纪翘钱出得多。但这不代表他同意她一切无理的要求。
也多亏杰森的人都忠心至极,无条件地信任着他。这让计划可行性又高了一点。只要那个模仿他的人,够像就行。
他脸色平静得要命,眼里却一片血色。
这种怀疑让祝秋亭得以呼吸,像在水里窒息前握住了一线生机。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你不能把我骗到这里走这条路,又把桥撤了。
“不……不会。”
杰森,祝家的小儿子,中文名祝秋亭。他从小性子乖张任性,智商奇高,祝绫把人宠得无法无天。即使祝绫心爱的宠物边牧出了意外,大发雷霆的男人发现罪魁祸首是自己小儿子后,惩罚也不过是关三小时禁闭。不到十六岁,他的反社会人格特点也越发明显。他开始尝试做药物实验,优渥的家境给他提供了挥霍的本钱。
杰森幽然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伸出的一只手。而杰森语气里的虚虚实实,他不探也知,让人恶心。
纪翘轻声嘟囔道。
“祝秋亭。”
纪翘倏地勾唇,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好像他就在眼前一样。
他最麻烦的地方,是情商太高,该笼络的人一个也不会落。愿意帮他顶罪的人太多,他用过以后随意丢弃的人更多。
“黎哥,你们怎么接的任务我不管。你也知道,这都三年多了,他把我当傻子耍呢。”纪翘把弹夹装进去,语气不轻不重,神色冷淡,“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只有一点要求。”
他忽然打断她。
他没估算错,纪翘过来找他,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当然,她没蠢到真走过去。纪翘飙着银黑色的摩托过来,一个潇洒的甩尾,停在黎幺车前。
夏季烈阳照拂在女人面庞上,侧脸像画,眼角上翘,微笑时,热风也在她身上停驻。
纪翘把组装完的东西扔到床上,一字一顿:“就算死,他也得死在我眼前。”
“干吗?”
祝秋亭被揪着衣领,垂下睫羽,整个人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我——”黎幺往窗边走,踢开了地上的零件,“我不知道他说了多少,跟你怎么说的。但他希望你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她扭头就走,转身在门口的拐角叫了黎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块硬骨头比正主也不差,难啃得很。他张扬肆意地过惯了,随便过过,都是光芒万丈的人生。
在祝绫背后的祝家没落之前,他带着可以带走的所有资源,去了国外,中间只回了国内一次,待了不到一周,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是用不同的身份,在各国间肆意游走。
纪翘把电话拉近了一些,枪声的效果听得更清楚,点射和游戏提示音效也更大了。
纪翘的动作始终不紧不慢:“然后把他捡回去——如果有机会的话。”
看到她躲在车底下那晚,祝秋亭的心情很微妙,微妙的平静,没什么大|波澜,又觉得有点隐约的可笑。
偶尔,祝秋亭会想,其实换一个人也可以。为什么非得是他?
在没甩掉随行人员之前,躲开了他们。
离开前,纪翘从随身裤兜里摸出盒薄荷糖,拇指撬开盖子,倒出一颗来含在嘴里,转身看着理查德https://m.hetushu.com•com道。
纪翘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也更低,带着点劳累过度的慵懒劲儿。
“下次注意点。你想去的地方,没有那么轻松。”
复盘杰森的做事逻辑和手段,那个训练持续了快两年,差一点失败。
“可以吗?”
黎幺揉了揉眉心,下颌绷得死紧。这就是他宁愿蹲海外线,时刻盯紧J.r动向面对危险,也不愿意回国帮祝秋亭的原因。纪翘就是个定时炸弹,变数极大。
他姓秋,父亲叫秋昱赭,难读,但不难听。他父亲贪方便,给儿子起了单字一个亭,秀气得过分。
“你在哪里?”
“你们一遍遍地说,让我不要学,不要模仿,我就是他——我算什么?”
那是麦林市那位大人物的老宅。
但从那一秒开始,就断绝了任何可能。他竟然还极力想抗拒,觉得自己还能活在阳光下,能堂堂正正地见她。
“因为我要去帮人取点东西,只有那里有。那人跟我说说话,能让我集中精神,他不是外人。”
其实他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会如何相逢,如何相爱,如何融入彼此的人生。他能开口说,纪翘,我知道你。
纪翘只要坐上这悍马,别的事没有,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就那么一说。要下雷记得劈准点,别看错了。两个人是有点像,没有真的要他死的意思。”
纪翘侧过头,鸭舌帽自然滑了下来,她抬起眼皮盯着他。他自认长得已经算压迫性十足,五官生得锐利,鼻梁眉骨都高,对视威慑还没输过,但现下,他竟然生出避开的心思。
祝秋亭没提其他要求,只有一点,要提高分成比例。
男人身上都是旧伤,这次教官没有伤到他分毫。
最方便的一件事,是他本来的名字,好死不死凑了巧。
——停车场。这么早舍得出来?
纪翘不用等他回答,答案全写在理查德脸上,即使只是细微的、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他话音没落,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危险,脸色骤变,就地翻滚进掩体,还没来得及拿枪,就听到什么东西打碎了,发出极清脆的响声。
黎幺很想直接上手,但是这场子太拥挤,纪翘又灵活,他连她领子都抓不到。
她甩尾和反侦察能力越发强了。
祝秋亭——他现在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曾经他是连烟都不抽的人,被人叫去谈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跟天方夜谭一样。
对方好像想要一|夜|情,又想要反悔。他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剩下所有的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需要模仿他,成为他,靠近他。
因为帽檐底下的唇抿了抿。
“要不要?”
“不是外人。”
她现在的装扮,特像他以前养过的那只鹦鹉。
他本来想着,全部结束后,也许还能回到秋昱赭的儿子这个身份。如果他能成功,就能保护好她,但她也不知道那个渣滓长什么样。他到时候再回来,认认真真地认识她。
卓耀京的话头戛然而止。
理查德搬来C国的第一年,就知道那里。
“我——”
他让黎幺带她,是为了让她有自保的能力,他对她的期待,从来就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黎幺忍住吐血的冲动。
过了几秒,她迅速抬头看了眼中美洲大陆刺眼毒辣的太阳。
理查德转身往仓库里走。
“祝总,”安全通道外,有人敲了敲厚重的门,礼貌地提醒道,“您要上去吗?人已经来了,在餐厅等您。”
砰——
纪翘耸了耸肩:“又不是要捣老巢,就是去找点东西……瞿辉耀那儿证据不够啊。”
黎幺轻笑了声,发动了引擎:“纪翘,你还真没良心。”
“也不是不可以。我这边提供情景扮演服务,剧本客人您挑,按分钟计——”
他费力气牵好线,想把人丢到最安全的范围。
但黎幺没问那么多,反正现在他时间最多,纪翘也是被扔过来躲风头的,比他还闲。
黎幺汇报到一半,纪翘这周的行程还没报完,就被打断了。
有人想起他了,走过去把人拽起来,免不了惊怒和埋怨:“到底怎么回事?!”
钱和利益都拴不住她,只有人可以。
——车停在哪里?
“纪翘。”
“纪翘,你这次来是一www.hetushu.com•com个人,”黎幺把椅背往下调了调,“没人给你兜底了,你把他们甩掉,还要换酒店,想干什么?”
现在电话一响全泡汤。
这边好点的酒店,基本集中在维萨大道上,从现在的地点开过去十五分钟左右,走过去至少要一小时。
那次却险些出事。
纪翘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是吗?今天真是开眼界了,那么密集的枪声,你们没人跑吗?”
祝秋亭用什么筹码给她换的顶级安保待遇,她是不清楚,理所当然地甩掉了。
她顿了顿。
当然,黎幺觉得,就算知道,她可能也会这么做。
命运,就是这么个好笑的存在。每当你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时刻时,它不介意用现实抽醒你,说恭喜你,猜错啦。
这周杰森把他身上的通信设备都断了,让他为自己最近在忙的计划出力,来检验他是不是真心想回头。
黎幺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怕她跑了,他们彼此都清楚。
里面没声,于是报信的下属又敲了两下,还没开口,安全门被人一把拉开了。
很快,耳机里响起一道不耐烦的男声提醒她。
那个姿态,像为享受光才来世上走一遭,自豪又骄傲。
理查德应声抬头,看见十数米外的二楼,靠近拐角的地方,他改造过的办公室,门口柜子上的啤酒瓶已经粉身碎骨。
理查德手下哪种能人都不缺,全看客户的需要。
走出两步,她还是回了头,一昂下巴,嘴角挑着点笑意。
杰森直接去晴江堵了纪翘,给她留下肩伤,又放回他身边,不过是想试探,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弱点。
但祝秋亭这边一丝商讨的余地也没有,他说“不行,让她入局,我会退出”。
但门推到一半,他手顿住了。面前的场景让黎幺几乎有昏厥的冲动,这装备,数量怎么会如此齐全——
祝秋亭晚到了二十分钟。当他坐到杰森对面时,有那么一瞬,强烈的不真实感扑过来,淹没他。
黎幺深吸了口气:“抽空去做了个造型?”
纪翘倚着墙的身子站直,直视着黎幺的双眸,语调温和:“我有些事要做,得找点称手的用。”
很快,纪翘回复。
他都忘了,如果做着一样的事,抱着一样的心态,造成了一样糟糕的后果,那不就是同一种人吗?
他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一听就是在酒吧附近。
而所有的所有,都寄托在一个前提上。
黎幺一进去,发现整个房间的自动窗帘全是合上的,地上零星散着几个棕色行李袋,里面东西已经空了。
他的人生,从那晚起,往前看,是已经离得好远的茫茫一片,往后看,是离得更远的一片茫茫。
祝秋亭说:“挂了。”
就像在贴近话筒的地方,放了录好的音乐,为了遮住其他的动静。
直到旁人分不清真假,许多事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搅乱人们的判断。
为了确定纪翘至少有自保的能力,卓耀京选了个相对轻松低调的任务让她试水,但纪翘的解决风格非常不低调。
“C6C6,能消停会儿吗?请保持频道清洁,谢绝打情骂俏,谢谢啊。”
“打电话太危险了。”卓耀京坐在她旁边,似是无意道,分贝控制得很好,基本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我知道。”
算一算,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跟杰森谈好了,重回J.r。黎幺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环虽冒险,却很有必要。
理查德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女人。从雇佣兵队伍退下来后,他接过很多活,赚了不少钱,胆子大,手里又有两把刷子,这次的金主开价阔绰他不意外,他值这个价。
这场风波后三天,传来纪钺死亡的消息,在他想要彻底离开前。
她第一天跟着黎幺进这间改造过的废弃仓库时,理查德手下几个人眼睛都快黏到她身上。
“外人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影响……”
一点也不值得意外。
卓耀京没说话,一直到快下车时,才打破沉默开了口。
只是单纯地想要淹没在痛里,恨不得在下一秒钟死去的沉迷。
还没走到门口,他手机收到一条纪翘发的消息。
杰森非常乐意,约他晚上在常驻酒店的顶楼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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