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晴空穹顶之上

作者:奈奈
晴空穹顶之上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四章 你是我的心愿

第四章 你是我的心愿

时雨想着想着就下意识地兀自点头,她看着承认时一脸坦然的徐珏,觉得自己大概也被师姐的话彻底洗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点赞同他的观点,但我不肯就此认输,没有努力过,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英俊帅哥加豪华轿车,一路上自然引起了无数人围观,又正值上课时分,校园里的道路上全是赶着去上课的学生,车子开得像蜗牛一样慢。
徐珏像是没听出时雨的口是心非一般,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嗯,你的说法还算客观。”
我好奇地看过去,她就指指我手里的卡片数码相机,说:“那个东西,你一会儿上课的时候最好不要被‘变态徐’看见。”
“老师!”我举手问道,“请问怎么努力才能达到你的水平?”
徐珏见时雨没反应,抬头看她一眼:“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笑言只是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慢慢眼泪就流了下来。
徐珏眯紧一双狐狸眼,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你那个东西的前身叫什么吗?”
因为,苏茉莉居然“假装”不认识他。
时雨吐吐舌头,自顾自地说:“还有一个,就是师兄你啦。只不过,楚遇白和乔欢师兄都是C大的本科生,而师兄你是耶鲁留学回来的C大博士,不一样的。我觉得,认真比较起来,还是师兄你略胜一筹。”
眼睛里有氤氲的水汽慢慢弥漫开来,我咬紧嘴唇不发一言,如果把我的人生活成楚遇白的人生,我亲爱的楚遇白就能回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人生、我的命换他一世平安喜乐,可是,有什么用呢?楚遇白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啊!
我毫不犹豫地答:“当然是想转专业到摄影系,将来成为《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
男生隐隐听出了徐珏夸赞的语气,就有些得意。
她居然假装没有看见他!他的脸有这么普通吗?就算他五官帅得太标准,可能会没有辨识度,可是他的脸加他的车在一起,难道还没有辨识度吗?
然后,他的目光慢慢扫过我的桌面,停住,长达两秒。
徐珏脱口而出:“那你觉得我和楚遇白比,谁长得更好?”
四周的同学哄笑起来,徐珏仿佛十分无奈地抚额说:“苏茉莉,你告诉我,你桌子放的那是什么鬼?”
但其实,除了他自己,包括安冉和乔欢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以前所做的种种并不是针对乔欢,他其实只是把乔欢当成唯一能和自己竞争的对手,他也许会不择手段要和乔欢一争高下,但那并不表示他就会处心积虑地害乔欢。相反,他其实很尊重他的对手乔欢,至少,并不讨厌他。尤其是乔欢失踪后,他时常觉得没有竞争对手的日子,有点过于无聊。
“那个……”我艰难地吞了一下唾沫,说:“那个,我好像忘了开闪光灯……”
恰好此时,教学秘书夏时雨冒冒失失地撞进来,徐珏头也不抬地问:“我们学校还有长得很山寨我的人吗?”他想起苏茉莉错将他喊成“楚遇白”的事,越想越皱眉。
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他看见了旁边草坪里立着的苏茉莉,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微微仰面朝天,温暖的橘色阳光里,她的侧脸和脖子拉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是吗?”徐珏一脸狡黠地看着安冉,“你怕承认她是你的朋友,我会针对她吧?”
她说“变态徐”,我就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叫安冉的女生。
我有点不明白:“我的相机,很丑吗?”
我战战兢兢地说:“不……不知道。”
我微笑,很想告诉她,我喜欢很喜欢她,但我没有她那样直白的勇气。
“茉莉,”笑言认真地看着我说:“你知道楚遇白他喜欢你什么吗?”
“咦?”徐珏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冉,“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关心乔欢以外的人,怎么?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和苏茉莉那样笨笨的人交朋友。”
徐珏就在这时候大步走进教室,像是算好的一样,上课铃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他气势如虹地说:“给你们三秒时间,把你们的拍档亮出来!”
徐珏又突然点安冉的名:“哇哦,安冉同学带的是哈苏H4D60。”
“我不觉得她喜欢你。”安冉一针见血地说:“我觉得她是正常人,是个正常人都讨厌你。”
“下课之后她喜欢追着我问些超级简单的问题,”徐珏言之凿凿,“分明是假问问题之名接近我,不是迷恋是什么?”
记忆如水,湮没我的身体,令我痛苦得无法呼吸,我发泄般歇斯底里地大叫:“楚遇白他没死!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能死呢?”他还没有来赴我与他的约定啊。
“冠冕堂皇。”他怔了怔,面带讥讽地笑,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做这些,难道不是只是为了一个人吗?”
我愣住,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借这些摄影专业书吗?
我羞愧得无言以对,以为已经真正领教了徐珏的毒舌。
是个女生好听又淡漠的声音,却并不是我所熟悉的。
安冉不说话。徐珏就坦然说:“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徐珏一笑置之。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安冉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隐隐有种不知不觉中被安冉捏住了要害的感觉。
直到,他看见安冉相机里的那张照和*图*书片,突然就一反常态地沉默起来。
我怕他会对纸上的那个人评头论足,着急地说:“那张白纸,那张白纸上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你可以骂我,但是请你不要评价关于那张纸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毫无预兆的,我的眼泪突然间就落了下来。
“那你觉得乔欢和楚遇白比呢?”徐珏避开自己不谈,免得时雨的话里有水分。
时雨回神,就有点不知所措,师兄刚才那个眼神分明是在嫌弃她犯花痴啊,可是,明明,平时她不是个花痴的人啊。她觉得脸都被自己丢光了,恨不能立刻逃出办公室。
“楚遇白!”他了然地笑笑说,“你喜欢那个叫楚遇白的男生?”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身上那种勇敢又永不服输的劲头,”笑言想一想又点头说,“一定是的。所以,茉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想变成楚遇白不喜欢的样子吗?”
徐珏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就在安冉快要露出一点点得意之色时,他却突然了然地笑起来:“死丫头,你以为我会轻易就上当吗?你的激将法,太明显了啊!”
“嗯……”她想一想说:“因为‘变态徐’是个超级势利眼,他看人就以貌取人,看相机也是如此。”
我转过身,茫然看着她。
我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他将一方手帕递到我的面前,我并不领他的情,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因为楚遇白是学摄影专业的,所以你就要转到摄影系。”徐珏的嘴角隐隐藏着不屑,“大概将来,你是不是还要学他去耶鲁?是不是就连那个成为《国家地理》杂志的心愿,也只是因为可怜的‘爱屋及乌’呢?苏茉莉,这样重复别人的人生有意思呢?把自己活成别人有意思吗?”
哪知道徐珏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呐,你们看到了,通常只有业余玩票对摄影一窍不通的人,才买这种所谓‘性价比高’的相机。”
“安冉!”良久,我听见徐珏冷静至极的声音,他说:“偶尔做梦骗自己,可以。但不要奢望骗多了就会成为事实。有些人,回不来了就是回不来了。”
“那么,”他看我一眼说:“下次上课记得带SLR camera 来。”
我微微仰头,就看见了一张居高临下正看着我的脸,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围在我的前面,替我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像是在观察一个小动物一样光明正大地观察着我,我突然就有点生气,取了想借的书,示威似的迎面朝他直走过去,就在快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他从齿缝里慢慢逼出的三个字:“苏——茉——莉……”
我似乎看见他的眼角好像抽了抽,然后我听见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我的名字:“苏——茉——莉!”
他话音未落,教室后排“砰”的一声巨响,我诧异地回头去看,只看到安冉快速踉跄离开教室的背影。
“她不是我朋友。”安冉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不愿意开课,而我鼓动同学选修你的课,最终导致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从头到尾,其实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何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那样,也有失你徐大少的风范。”
时雨当然听出了徐珏语气里的不悦,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拍马屁总是不会错的,就毫无节操地笑着说:“有人要山寨师兄?谁啊?谁有这个自信啊?我们徐师兄这样的,是别人想山寨就能山寨得了的吗?”
“嗯……”徐珏模棱两可地答着,难得地抬起头来,看着时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茉——莉!”徐珏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地叫我的名字。
他向来都是这样,无论什么都要做第一。
总之,徐珏是十分讨厌别人模仿自己的,当然,他就更不可能去模仿别人了。
我低着头,沉浸在满满的悲伤里,尽情地流着泪,毫不在乎周围人的反应。
“就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徐珏的声音清冽郑重,一改往日的不羁。
我几近崩溃地失声痛哭:“你又知道什么呢?现在……即便我一路艰辛追随着他的脚步,成为最好的摄影师,也没有用了啊……没用了啊,不是因为他不爱我,而是因为……因为楚遇白,他……他死了啊!”
我想起上次是如何不知不觉中的他的圈套的,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答:“到!”
“真可怜,”徐珏笃定地下结论,“你这么喜欢那个楚遇白,可惜,他大概根本不喜欢你吧?要不然,你现在也不至于是这副模样了。”
前一刻还像发狂小兽的我,顿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几乎站立不住,嘶喊声最终变成了绝望的喃喃:“楚遇白他不会有事的,遇白他会回来的,他肯定会回来的啊……”我不停地不停地重复,只是因为,我心里清楚又分明地知道,楚遇白,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摸摸下巴,不再看我,用凌厉的目光扫视全班同学说:“有一个事实虽然很残酷,但我今天必须要清楚地告诉你们。有很多事,其实需要的只是与生俱来的天分,而不是努力m•hetushu.com•com。需要努力的那是熟能生巧的技术工,大师向来只需要天分。凡·高需要努力吗?莫奈、毕加索需要努力吗?”
我看着他鄙薄的目光,像是中了邪,冷然点头说:“没错,我是喜欢楚遇白!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他。我是个很笨的人,学习不好,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努力,我可以假期不玩,可以每天比别人睡得晚一点,再晚一点;别人做十道题,我就做一百道题。是,我没这里的大部分人聪明,但是,我即便是一路跪着也要考到这里来,就算拼了命我也要跟他学一样的专业,因为这样,将来,我才有机会去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可是,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拼命与努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知道什么呢?”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隐约猜到徐珏和安冉大概早就认识的,徐珏说的“回不来的人”又是谁呢?那个叫安冉的女孩,她现在也像曾经的我一样,等着什么人回来吗?
良久,我吸吸鼻子,抬起头来,准备应对预想中那些或探究或八卦的眼神,然而,我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入眼只是一片藏青色。
时雨被噎得无言以对,但敏锐地她发现,徐珏这样说时,薄削的嘴角不经意地弯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落在徐珏微微翘起的嘴角上,仿佛像是暗暗吹起的“战斗”号角,苏茉莉,游戏才刚刚开始呦。
不等我回答,他就直接说:“是傻瓜相机,知道为什么叫傻瓜相机吗?”
“因为那是给傻瓜用的。”他斜睨着我说,“你觉得傻瓜能当摄影师吗?你觉得是个能按快门的,就能当摄影师?”
尽管徐珏不怒自威,课堂气氛一度十分压抑,但仍然有很多同学在徐珏说出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两个小时又八分钟后,徐珏才明白那种隐隐不好的感觉是什么,他居然对笨笨的苏茉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这些,别人不了解,徐珏也懒得解释。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徐珏的内心独白是,苏茉莉,看起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喂,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安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别找苏茉莉的麻烦。”
她看看我手里的相机,仍然用清冷的嗓音说:“你喜欢上‘变态徐’的课?”
徐珏无视时雨的浮夸演技,丁不冷地说:“你说得也对。”
想要转去摄影系,是当初苏茉莉告诉她,而苏茉莉做到这一切是因为楚遇白,是安冉猜的,那晚她愤然离开教室其实并没有走远,她在窗外看见了茉莉那张白纸照片。
《建筑摄影学》第二次开课是在周日晚上的七点,我六点半就来到教室,摆弄起数码相机。上一次课的最后,徐珏让我们今天都带着自己的相机来,我想大概会教我们实地拍摄,因此十分紧张。
“嗯。”徐珏一脸笑意地看着安冉,“哈苏H4D60,什么都好,就是太暴发户,所以你们不要学她。”
“要我说实话吗?”安冉不屑地看着他。
他闻言,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表情严肃得不像他本人:“你刚才说‘努力’?”
“好酷啊!”有人惊叹安冉无视徐珏愤然离开课堂的行为。
教室里瞬间噤若寒蝉,被点到名的同学战战兢兢地死捏着相机做垂死挣扎,但最终都逃不过徐珏的毒舌,每一张在我看来比我的水平高很多的照片都被徐珏批得体无完肤。
我抬头,便撞上徐珏的目光,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目光里隐隐压制的怒火,迅速地低下头。
我四周的同学迅速将一部部大家伙摆在桌面上,我才反应过来徐珏说的“拍档”是指相机,我赶紧将我的小卡机也连忙摆好。
安冉正想着要怎样返回一程,徐珏已经话锋一转说:“其实,你没觉得那个笨蛋苏茉莉很喜欢我吗?”
然后,她转身,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就好像徐珏是空气一般。
几秒的静默后,教室里骚乱起来,有人开始对白纸上的内容揣测起来。
他淡淡瞥我一眼,说:“苏茉莉同学,你以为这里是婚纱摄影培训公司吗?你怎么不干脆带个卡西欧自|拍神器来呢?”
遇白,我要带着你还未实现的梦想远行了,你看见了吗?
在不相干的苏茉莉心里,谁更瞩目,又跟他徐珏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我抢先说:“老师,对不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下一次会好好拍的,不会再抱着玩乐的心态只是拍一张白纸。其实在我心里跟你一样,觉得摄影师是个很神圣很严肃的职业。”
两个小时后,建筑系办公室里,徐珏第三次写错课件时,他不得不暗暗承认,安冉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的好奇心正一点一点被吊了起来。
徐珏抬眸,慢悠悠地说:“那张‘白纸’……”
还记得曾经年少时的梦想吗?那些关于未来与远方的梦,时移世易,也都时过境迁了吧。只是,我心里的梦想,从始至终都未改变,只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楚遇白。
我认出那件长长的藏青色风衣,正是刚才徐珏身上穿的那件。
时雨的马屁拍得越来越顺溜,徐珏却不以为然,他虽然过分自信,但也不傻,人总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好话的,所以时雨口中的“略胜一筹”,也hetushu.com.com许就是“平分秋色”。
果然,毒舌的人往往都是有资本的。
徐珏愣了一秒,仿佛是被我问噎住了,然后,他笑眯眯看着我说:“苏茉莉同学,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百度’吗?下次这种不需要智商就能回答的问题,就问它好了。”
尤其当他想起来,《建筑摄影学》第一次开课的时候,那个笨笨的苏茉莉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傻愣愣地站起来,冲他叫出的名字,似乎就是“楚遇白”时,他的心里就像是猫爪子在挠一样,他想知道那个“楚遇白”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抬头与他对峙,“我一定会努力学好这门课的。不就是期末要考到90分吗?我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的,为了现实楚遇白的梦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等我想起来我的相机里有我不愿公之于众的东西,想要去抢回相机时,已经来不及了。相机被接到了投影上,徐珏连点了几张照片,投影幕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她十分专注地看着天空里的某一处,仿佛那里有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存在一般。
我抬头,徐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近在咫尺,他侧头看着我说:“如果你觉得这门课坚持不下去,现在退选还来得及。”
徐珏的内心几乎是有点崩溃的,但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这么多年,想他徐大少什么样的女生没有见过呢?有疯狂追逐他的,有假装高冷想引起他注意的,自然也有像苏茉莉这种“欲拒还迎”的。
她的话轻又低,却仿佛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支离破碎、鲜血淋淋,只因为那句,楚遇白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徐珏就若无其事地笑:“反正都被你说成无赖了,再无赖一点又何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叹了一口气,轻声叫我:“苏茉莉同学……”
我很想反驳他说,书上不是说勤能补拙吗?

“徐大少,”安冉有些气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这么……”
事隔六个多月,我终于听见我自己亲口说出了那个类似禁忌般的“死”字,便再也没有力气站立,颓然跌坐在地上,喃喃低语:“他说他去尼泊尔,只是为了将那些美景拍给我看。如果……如果,我知道他会在尼泊尔出事的话,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宁愿,他从来都不认识我;我宁愿,他没有救过我;我宁愿自己死在12岁那年。如果那样,他就能活着的话……”
徐珏打定主意,戴上酷酷的墨镜,大步流星追上前面正低着头慢慢像蜗牛在爬的苏茉莉,目不斜视地自苏茉莉的身边走过。
时雨喋喋不休地讲着,徐珏不经意地挑了挑眉,也不过就是长得好、成绩好而已,这两样,他也不是没有。
却没想到,那不过只是他小试牛刀而已,因为他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我无地自容。
“呃……”时雨认真地想了想,面露难色,“乔欢师兄是咱们建筑系的,楚遇白是摄影系,好像也没什么可比性,不过在校期间,两人一直保持着本专业的第一名,应该算不分伯仲吧。”
时雨这一下彻底犯了难,她很想说,如果让她二选一的话,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楚遇白师兄,谁不喜欢温文尔雅、温暖如阳的男生呢?只有那些“脑子有问题又不成熟”的小女生,才会口味特别地喜欢徐珏这种阴晴不定的大少爷吧?
“相……相机啊!”我愣了一下,又解释道,“数码相机。”
但一秒后,我只好自认倒霉。徐珏莫名火最终还是发到了我的身上。
我愕然愣住,这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叫法我当然再熟悉不过,他是徐珏。
徐珏向前一步,倾身,一张脸几乎要贴上我的面孔,目光灼灼地逼视我:“现在,终于,认出我来了吗?”
“那只是因为她笨。”安冉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打击徐珏的突破口,毫不留情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她那么笨笨地努力着,只是想转系到摄影系。至于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地转到摄影系,当然是因为那个叫楚遇白的男生。”
时雨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一不小心就走了神。她想起一个师姐曾经说过,徐珏这个人,不是帅在脸,也不是帅在才华,虽然那些他都有,他真正令人觉得帅气的地方是,自知兼具才华与容貌,却不虚伪自谦,永远直接率性,恨放在明处,爱也放在明处,没有半点遮掩,他也不屑和不需要遮掩。
时雨以为他至少要假装谦虚一下,因此准备了一大堆继续恭维他的话,却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地……承认了!
徐珏虽然这样说,但我才不会相信他的话。
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对,怎样才能努力成为一名摄影师?”我郑重地点头。
我决然地摇头,胸口处像是被人用剑洞穿了一般撕心裂肺地痛,那种极致的疼痛让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我伸手,紧紧捏着那本《摄影学》课本。我知道,是时候与过去告别了。
“当然有啊。”时雨激动地回身,“徐师兄也知道楚遇白?”
有人从我身后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嗨。”
藏在心里的秘密,就这样被陌生人直截了当地剥露出来。我愣在原地,像是刚刚结痂的伤口又无情地被人揭得血肉模糊。左胸腔里痛得令我几乎无法呼吸,我身体僵直和图书,紧紧捏住微微发抖的手指。
我不想哭的,但是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最终再也无法遏制,轰然而下。
“那么下面,就让我们看看十分努力的苏茉莉同学的作品吧。” 徐珏分明是一脸笑意地拿起我的相机的,我却觉得脊背发凉,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男生被羞辱般红了脸,我隐隐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嗯……”时雨想一想,眉飞色舞,如数家珍般说,“楚遇白是我上一届的,算是这十年来,C大最杰出的三大风云人物之一,人长得帅,绝对是校草级别的。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也是好得令人望尘莫及,托福满分,去年拿了耶鲁大学摄影专业全额奖学金……”
我就大概猜到,他又要用他无情的毒舌羞辱我了。
下课铃声就在这时候适时响起来。
徐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那个明明看见了他,却对他视若无睹的女孩,真的是那个下课后喜欢追着他问一些“白痴”问题的苏茉莉吗?
但是她不敢,因为此刻,徐大少正用那种分分钟能杀人于无形的目光看着她,她只好违心地说:“楚遇白师兄虽然温润如玉,但看起来太没有特点,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是觉得徐师兄你长得更……独树一帜啊。”
如果能跟乔欢在学业上不相上下的话,那么,和他徐珏比起来,可能也差不到哪里啊!
“嗯。”时雨点头,“还有乔欢师兄,不过,我进校的时候,乔欢师兄已经退学去日本学医了,所以我也没见过他本人,只是听人说起过。乔欢师兄就是传闻中C大十年来最闪耀的新星,可惜……”
以前有乔欢那个强劲对手,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无论那些女生使出百般花样,他都视若无睹、以不变应万变,现在没了对手,他突然觉得生活似乎有点无聊,无聊到觉得陪苏茉莉这种明明智商不够,却要耍小聪明的女生过过招,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我开启相机,对着窗外的景色,按下快门,“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徐珏已经眼疾手快地打开了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张白纸,白纸上是我用铅笔画的男生的侧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五官,旁边写着大大的“楚遇白”三个字。
徐珏站在讲台上,像是睥睨众生般慢慢扫视过课桌上的相机,随手指了指一个男生说:“佳能70D,工程塑料材质,小巧轻便,全像素双核对焦,对焦准确、迅速。”
他却突然不悦地说:“苏茉莉,你做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有霸道到不让你说实话吗?”
“你刚刚说三大风云人物?”徐珏打断时雨,“那另外两个呢?”
窗外,夜色如墨,教室里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不知道,他们眼里的那张“白纸”,对我来说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苏茉莉不喜欢你’这件事,根本打击不到自以为是的徐大少你啊。”安冉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呢,我知道某些人,一旦知道在别人眼里还有比自己更瞩目的人,心里就会不舒服,是不是呀,徐大少?”
徐珏原本打算就此走开的,偏巧这个时候,苏茉莉侧过头来,目光慢慢向着徐珏站立的地方移过来……
我开始拼命补习摄影学专业课为转专业考试做准备,然而,大概是我不太聪明的原因,很多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想来想去,我身边,唯一可以请教的人,只有《建筑摄影学》的老师,因此,我去上那门选修课就特别积极。
照片里,是夕阳晚照的黄昏,开满白色野蔷薇的花架下,是一张微微泛黄的藤椅,安冉侧卧在藤椅里,空出左边大大的空间。安冉的脸上分明是笑着的,我却看得莫名难过起来,总觉得她空出的左边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应该是谁。
那曾经是遇白的梦想,现在,是我的梦想。
她说完了也不等我回答,直接走到教室的最后排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带着大大镜头的“大家伙”摆弄起来。
果然,下一秒,我听见他说:“对不起。”
徐珏有点不耐烦,只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准备下车步行。
那是一张风景照,黄昏的夕阳映在一条孤独的小溪里,枯草横生,无限唏嘘与悲伤的样子。我并不懂得构图与取景,但我能从那张照片里看出无限的孤寂。普通人拍出的只是风景与人物,专业摄影师拍的则是心境与情绪,这大概就是业余与专业的区别。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徐珏一脸认真,明显不是开玩笑的,安冉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这种理直气壮的自信?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
徐珏下意识地学她的样子抬头看一看,广袤的天空里,除了浓墨重彩的蓝,什么都没有。
“还,还是别看了吧。”我大着胆子站起来,想要去拿回相机。
徐珏原本是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的,听了时雨的话,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想了一下用了“无赖”这个词。
就在徐珏想着是要等她先喊他老师,再作回应,还是直接先声夺人,质问她就快要上课了为什么还在这里发呆时,令徐珏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发和*图*书生了,苏茉莉的目光慢慢扫过徐珏俊朗的脸,未作半秒的停留。
她走过来,轻轻抱着我说:“茉莉,六个月,整整六个月,你这样折磨自己,够了,已经够了……无论你如何折磨自己,楚遇白他都不会回来了啊……”
几天后,徐珏是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遇见安冉的。安冉不躲也不避,只是冷冷瞪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里渐渐就有了鄙夷之色,没头没脑地说:“这种事,我本来根本懒得管。不过,苏茉莉,你如果想去做一件事,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认真专注地做下去,不要见异思迁,否则,连唯一可能令人钦佩的地方都没了,别人只会看不起你!”
然而,徐珏仿佛看不见一般,笃定又自信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我?真是太天真。她不喜欢我,那就最好啦。被人迷恋,又不能违心地答应她,这种事实在太让人为难。”
我是苏茉莉,现在是10月的最后一天,我在C大的书图馆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男生。从我走进书图馆时,就发现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我去图书馆检索室,他也出现在那里;我随后去三楼的投影专业书籍室找一本专业课,他也刚好就在我所站的书架对面。
“下课!”徐珏大步走下讲台向教室外走,经过我的时候,我依稀听见他低声说,“我只是想说,那张‘白纸’拍得不错。”
那是10月末的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徐珏开着他的白色迈巴赫Landaulet行驶在校园里,从学校最南边的办公楼去往最北边的建筑系教学楼。
我愕然愣住,我从来没有想过楚遇白会喜欢我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什么。
可是,时雨刚刚走出去两步,徐珏两眼盯着电脑屏幕,状似无意地漫不经心地问:“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楚遇白的人?”
然而,徐珏已经进入下一个议题,他抱着手臂,用一种看笑话的表情看着我们说:“我的作品你们看过了,下面轮到我看你们相机里的作品了。”
徐珏沉默地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知道,他连羞辱我都懒得羞辱了。
“对不起,徐老师,我刚才没有看见……”我敷衍地答,我当然不会跟不熟悉的徐珏解释我有脸盲症的事实,因此,我退后一步,想要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2015年10月25号,尼泊尔大地震的六个月后,我的好友宋笑言决然将那个我始终不肯承认的事实毫不留情地剥露在我的面前。
他就笑起来,他知道安冉一向没有好脸色给他,尤其是经过昨晚的那件事后。徐珏有时候觉得好笑,认真说起来,他和安冉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只是因为那个叫乔欢的男生。
“好,很好。”徐珏点头,“苏茉莉同学,老实说,我有点开始欣赏你的勇气可嘉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总觉得和徐珏针锋相对,仿佛就能战胜他,战胜他好像就一定能实现楚遇白的梦想一般,我几乎有点理直气壮地问:“SLR camera那是什么东西?”
“徐老师……”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下意识地点头。
从小到大,他都受女生们的追捧,曾经也有男生刻意学他的样子,讨好女生。他就想不明白那些男生的心理,即便女生因此倾心,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像他啊,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们本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做他们自己,去赢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呢?
别人的自恋就是丑人多作怪,但徐师兄的“自恋”真的就只有帅气!
我又气又急,低头,紧紧捏卡片机,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慢慢就出了神。
她就认真地看我一眼,说:“真有意思,不过,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这种性格。”
徐珏下意识皱了眉,最近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乔欢”这个名字,这个对他来说亦敌亦友的存在,他总是觉得心里有点闷,大概是受了安冉情绪的影响。徐珏摆手阻止时雨继续说下去。
不等我有所反应,徐珏就打开了课件,投影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照片,看着那张照片,我原本对徐珏的诸多不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心服口服。
“不用,不用。”我连忙感谢她的好意,“我就用我自己的就好了,你那部太大太重,我可能会拿不稳。”
“所以,你看,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叫楚遇白的男生。”安冉故意假装遗憾地耸耸肩,那意思再分明不过,苏茉莉怎么会喜欢你徐珏?
她不回答,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你用我的吧,我正好带了两部相机。”
你可以把他的这种“品质”叫做自信,或者自恋。但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能自恋得理直气壮又不让人讨厌。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心中的那个执念,做好远行的准备,但当他轻轻说出“楚遇白”三个字的时候,我才知道,“楚遇白”三个字,已成为我今生碰也不能碰的伤痛。我想要逃离,却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亲爱的楚遇白,请你相信,这种告别绝不是遗忘,我只是将你放在记忆的最深处,细心收藏,固守你的梦想,像你从未离开过一样,你还在我身边一样,勇往直前。
我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质疑我对楚遇白的心意吗?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又凭什么怀疑我坚守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呢?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