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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穹顶之上

作者: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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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勇敢的心

第五章 勇敢的心

徐珏的第二通电话打给自己的理财顾问,上来就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明天从我的账户里给我转一千万出来,我有急用。”
“苏茉莉,你还真是有够笨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元旦过后,就是连续两周的期末考试周,徐珏再也没遇见过苏茉莉,就好像苏茉莉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徐珏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早晨换衣服的时候,会偶尔不小心拿错藏青色的衣服,怔一怔,再毫不犹豫地回放衣架上。
那个叫徐珏的男生,对我来说,只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哦,对不起,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我低头喃喃,“可是,为什么辅导员会学期中就让我去摄影专业旁听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我,语气淡漠,但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在跟他自己较着什么劲。
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夏时雨的,等夏时雨战战兢兢接起来的时候,徐珏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转专业的?”
“对不起!”我心虚地辩解,“我落下了很多专业课需要补,我不想期末挂科,然后,马上又要四级考试了,所以……”
徐珏将烟头按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自我解嘲般地摇头笑笑,不过就是个苏茉莉,真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突然失控。
他仿佛不耐烦般说:“不要叫我老师,我还没有那么老。”
他想一想,忍不住暗自发笑,自己到底是有多无聊呢?不过是失去了一个预想中陪自己“玩游戏”的人,值得那么气急败坏吗?真是有失他徐大少的风范。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点头。
然后,他像是大脑不受控制般地飞快地从无数排衣服里挑出了所有藏青色衣服,最终他在那一排的藏青色衣服里,选了一件质地考究的羊绒大衣。
那边似乎迷迷糊糊刚睡醒的样子:“明天就转吗?徐先生,目前您持有的股票和基金都有看涨的趋势,转出来的话……”
然而,不幸的是,那个中午,就是在那间图书室,他再次看见了苏茉莉,这一次,她仍然没有认出他,即便他故意大步走过去,与她擦肩而过,她也只是将他当成空气一般的存在。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他看着她从书架上抽走了那本《昭明文选》,再目送她离去,然而,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不曾因他停驻片刻。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原来,我没去上课,他每一次都注意到了。
“当然是先写申请,然后等到大一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参加转专业考试,考完试按成绩高低再……”
图书馆,三楼图书室,安冉站在一排书架后面,刚刚徐珏和苏茉莉之间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等到苏茉莉走远了,她才慢悠悠踱到仍然怔怔站着的徐珏身旁。
时雨只说得词穷,徐珏才肯放过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很惹眼吗?”
这一天,徐珏第三次遇见苏茉莉,是在晚上,学校后山的凉亭。C城初冬的夜晚,已然萧瑟寒冷,加上凉亭地势险峻偏僻,本不应该有人来的。但就是那么巧,徐珏走着走着就到了那里,一抬头,就看见了皎洁月光里立着的苏茉莉。
“苏——茉——莉!”清冷凛冽,似乎沾染了初冬清晨薄霜的嗓音清晰地从我的侧后方传来,一字一字地叫我的名字,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怔了怔,又用那种咬牙切齿的语调叫我的名字:“苏——茉——莉,你认人难道只看衣服,不看脸的吗?你知不知道,区分一个人最直观的方法就是从外表来判断,而外表最好区别的就是脸……”
他突然顿住,表情里有些微的讶异,然后便是了然:“你……你难道……”
初秋的深夜,夜微凉,徐珏发送完邮件,兴致很好地独自对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喝了一杯红酒,再回到床上时,便觉得原本嫌弃太柔软的床也变得舒适起来,就连别墅所在的山间传来的虫鸣声听起来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徐珏薄唇紧抿,走出去很久,低头看一看身上的藏青色羊绒大衣,下意识地就轻轻弯起了嘴角。即便只是因为衣服,她才认出了他,但,那也是好的吧。
“没、没有……”时雨摇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连忙又点头说,“有,有,很惹眼!师兄怎么会不惹眼呢?尤其今天穿这个https://www.hetushu.com.com藏青色,简直惹眼得……”
因此,我想也没想,朝着男生走过去,低声叫他:“徐老师……”
“一千万!”小丽惊讶地张着嘴,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和徐珏……”
安冉走后,我纠结了一分钟,还是决定去找徐珏问个明白。
“说得好像你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一样。”安冉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可你有向我道过歉吗?”
C城寒冷潮湿的十二月来临,我进入了疯狂备战英语四级的状态,室友小丽因此给我起了外号“超人苏茉莉”。
“没什么!”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微微扬着下颚看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当然是有‘后台’的啊!”安冉说,“徐珏就是你的后台。”
徐珏他不针对我就已经很好了。
徐珏下意识地捏紧了拳手,原来“只穿藏青色”并不是他徐珏的“专利”,而是他在“模仿”别人。
他怕苏茉莉误会,他是为她穿的藏青色。他只是今天刚好想穿这件大衣,而这件大衣刚好是藏青色而已。
我怔在原地,时光仿佛一下子倒转回了12岁那年的初夏清晨,我守在楚遇白的班级教室前,忐忑不安,懊恼沮丧,因为我不能在人群中一眼将他认出来。
“你跟她不一样。”徐珏别扭地说道,“她那么笨,欺负她,胜之不武。”
我以为他已经结束了与我的对话,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从他面前绕过去。
她似乎也很惊讶,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急匆匆地准备绕开徐珏往回走。徐珏反应过来,她是把他当成危险的陌生男人了。
于是,那个深夜,他打了两通电话,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要走多少座桥,遇多少个人,看多少风景,触碰多少眸光,才能再次遇见你?要跪几尊佛陀,放几盏许愿的河灯,敲碎几个木鱼,才能拍成一个“遇白”?
“你是不是……”我正要问他有关转专业的事。
他答一声:“嗯。”再没有其他的话。
于是,那个清冷异常,呵气成霜的早晨,担忧的情绪彻底战胜了理智,他骄傲的自尊心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溃不成军、全面妥协。
徐珏侧过头去,假装不以为然:“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我欺负一个女生。”
我想一想说:“那我还是叫你徐老师好了。”
他却突然眯紧了眼,冷冷地问:“苏茉莉,我的脸,就那么普通吗?普通到以至于你随便就可以把一个人当成我吗?”
“没有啦!”我笑,“辅导员说只是允许我先过去插班旁听,期末的时候,转专业考试还是一样要参加的。”
因此,十二月第一周的周六早上,我打算继续翘《建筑摄影学》的课,去北教201阶梯教室做四级模拟题。然而,就在从宿舍去阶梯教室的路上,我遇见了徐珏。
虽然我的调专业申请表在入学的时候就交给了辅导员,但据我所知,C大一向的做法是,在大一第一学期期末时才组织专门的转专业考试,然后各专业按着分数从高到低录取。为什么还没有到期末,我就可以先转过去?
草坪上仰面站立的苏茉莉;出现在后山凉亭里的苏茉莉;去往北教阶梯教室的苏茉莉;借阅了《昭明文选》的苏茉莉……
徐珏几乎是愤怒的,那种愤怒源自于对自己穿藏青色衣服近乎“讨好”行为的厌弃,愤怒的徐珏决定从此之后将苏茉莉这个人完全屏蔽出自己的世界。
男生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住,看着我,一副茫然的样子。
她说完了,又看了徐珏一眼说:“其实,皮肤白的人更适合穿藏青色呢。当然,师兄,你穿也很帅啦。”
徐珏大步流星地走出图书馆,冷风扑面而来,他立在风里,点燃了一支烟,狠狠深吸一口,呼吸间,白色的烟气萦绕。随着慢慢吞出的气息,徐珏彻底冷静下来,他决定从此之后,不再关注那个叫苏茉莉的女生,那个深夜里,打出去的两通电话以及发出去的一封邮件,就当是他无意中弄哭她的补偿,仅此而已。
“为什么?”我觉得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离奇。
“我……”我下意识地说:“因为那个男生穿了藏青色风衣。”
“什么意思?”徐珏停下来看着时雨,一副认真请教的样子。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大步从我身边走出去。
徐珏知道,教授一向对他青眼有加,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必定不会推辞,而以自己导师在学界的地和-图-书位,学校领导也必定不会驳了导师的面子,再加上他捐的实验室。苏茉莉中途转专业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我只好接着说:“听说……听说是你帮我转的专业,我想来跟你说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就认定,那个人是徐珏。我想要回身避开,他却像是有感应般,突然抬头朝我看过来:“苏茉莉……”他低哑的嗓音里似乎还透出某种压抑的情绪。
说完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我知道,他是赶去旁边的教学楼上《建筑摄影学》课,只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乖乖去上课。
原来,她的人生一直都只是一步一步追逐着楚遇白曾经的足迹。她沉浸在她和楚遇白的小世界里,固执地不肯走出来,而别人,也绝无可能走进去。
那一晚,虫鸣唧唧,风清露白,徐珏一夜无梦,睡至天明。
我侧头去看,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生,长长的卷发几乎遮住大半略显苍白的张脸,我认出来是那个叫安冉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她虽然是淡淡笑着的,我却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哀伤。
徐珏快速地打开电脑,在百度搜索框敲入三个字后,才蓦地愣住,恍然惊觉自己是在做什么。
只有徐珏才会这样“咬牙切齿”地叫我的名字。
那一刻,徐珏心里的某个地方,仿佛被什么尖细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然后就有莫名烦躁的情绪一直涌上来。
“真的吗?那你今天要请客。”
徐珏愣了一秒,沉默着转身,疾步离开,像是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心虚又别扭的小孩。
是因为知道了笨笨的苏茉莉其实并不是在跟他玩“欲拒还迎”的游戏吗?还是因为,那个傻瓜居然就真的相信了,帮她转专业的不是他?也或许,只是因为,他发现一向冷静的自己,居然会因为那个叫苏茉莉的女生,轻易就动了怒。
这是时雨印象里,徐珏第一次在意别人的意见与评价,她当然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我是说师兄这么穿好……好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别具匠心……”
那种无名的怒火再次涌上来,徐珏看着迎面而来的她,压低嗓音叫她的名字:“苏——茉——莉……”
“游戏?”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爽快地答:“好,地方随你选。”
他见我摇头,仿佛更生气了一般,侧眸盯了我一眼,别过头去,突然沉默起来。
而徐珏的皮肤,是那种健康又阳光的小麦色。

大概11月是上帝送给我的幸运月,我在11月10号的早晨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当我听见辅导员在电话里说“苏茉莉,你现在可以先转到摄影专业插班旁听”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珏几乎是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走出图书馆的,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徐……”我心虚地将“老师”两个字叫得像是蚊子哼。
小丽一边吃着甜点一边拽着我好奇地问东问西:“茉莉,你是不是有什么超级硬的后台啊?我们学校转专业的程序一向很严格的,居然为你破了例。”
徐珏当然不肯承认,苏茉莉有什么特别的呢?
因此,月末,最后一次《建筑摄影学》的课,徐珏几乎是头也没抬地讲完的,所以,苏茉莉到底有没有来,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所以什么?”他的眉头微微挑起来,“所以,你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挂你科,是吗?”
“徐老师……”我走过去,刚要说话,就被他抬手阻止。
因此,这一天,徐珏理直气壮地穿了藏青色羊绒大衣去了学校,但当他驾车缓缓驶进校园里时,突然就莫名有点不自在起来,仿佛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藏青色大衣一般。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他却仿佛突然动了怒,十分别扭地说:“我穿的是藏青色吗?”
徐珏的眉头就蹙起来:“所以那个中午,去教学楼的路上,那片草坪旁边,你根本没有认出来站在汽车旁的人是我?”
不过,第二天早上,徐珏穿着睡衣站在偌大的衣帽间里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聊。他看着那一排排的大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
他长久地盯着那三个字,仿佛那三个字就是他的假想敌一般,而那三个字是,楚遇白。
徐珏突然“嚯”地站起来,说:“我怎么知道!那你就要去问别人了。”
那天早晨的阳光明媚异常,我沿着小树林旁的鹅卵石小路www.hetushu.com.com去往阶梯教室,远远就看见一个男生斜倚在阶梯教室门口的罗马柱上,微微低着头,右手中指和无名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明明有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但他整个人都隐隐透出冷峻又清冽的气息,琥珀色的阳光下,那一身藏青色大衣尤其显眼。
中午的图书馆,人比我想象得还要多,有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有人伏在桌子上休息,安静偌大的阅览室里,我一排一排地找过去,几分钟之后,我才蓦地反应过来,我这样是根本没办法找到徐珏的,这里所有男生的脸对我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而关于徐珏的神情、声音、习惯动作,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徐珏盯着电脑屏幕了然地笑笑,暗道,也不过就是个成绩跟自己当年差不多,长相清秀的男生而已。
徐珏摇头,甚至都有点想唾弃刚才的自己。
冷风“呼呼”灌进来,徐珏站在风口里,低着头,沮丧地靠在窗台边。他那样生气,不是因为苏茉莉一直在追寻着楚遇白的足迹,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楚遇白某篇博客里字体加粗的一句话:“一生只穿藏青色,只愿你一眼能识我于人群。”
我回头,就看见徐珏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找我?”
原来如此!
徐珏愣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回车键,他说服自己,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楚遇白是个怎样的人,他做这些与那个叫苏茉莉的女生毫无关系。
他像是跟谁赌气一般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件大衣是藏青色!不过是碰巧罢了,我是色盲。”
“啊?”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所以,当他看见苏茉莉抱着课本,自长长的走廊那头远远向他走过来时,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侧身躲开,但下一秒,他看着目光扫过来时面部表情毫无变化的苏茉莉,突然反应过来,她并没有认出他,即使他穿着藏青色。
她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穿了藏青色。”
我下意识地说:“怎么可能?”
“你们说的徐珏……”小丽八卦地拉拉我的袖子,“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徐珏吧?”
“你穿了藏青色衣服,”我说:“上一次,你也是穿的藏青色。”
当然,这句话打死我也是不会问辅导员的,万一,是辅导员弄错了,或者学校反悔了呢?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鬼使神差般,徐珏驾车来到学校,在学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因为在他看见后山凉亭里的苏茉莉的那一瞬间,他陡然惊觉,原来自己是想见到苏茉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突然就微微泛了酸,原来“藏青色”并不能代表那个叫楚遇白的男生,如今,我的世界里,常常出现藏青色,但我知道,我深切地知道,属于我的那一抹唯一的“藏青色”,消失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他所描述的场景,一无所获。
这种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自己位于凤鸣山半山腰的别墅,他将车停好,连饭都没有吃,就直接上楼去了书房。
徐珏很快就找到了楚遇白的博客,他在博客里看到了楚遇白的照片,从他行文的字里行间大概也知道了他的成绩是个什么水平。
我只好又说:“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穿的藏青色。”
“那你就要去问他咯。”安冉站起来,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傻傻愣在原地的我,说,“噢,对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图书馆。”
我慌忙摇头,虽然据我所知,选修课老师很少挂人,但以徐珏的脾气,就未可知了……
“对,没错。”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着不太熟悉的徐珏承认了自己不为人知的缺陷,“脸盲症。”
“没想到就算错了也绝不低头的徐大少,也有向人道歉的一天啊!”安冉学徐珏平时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从生下来就不会说‘对不起’三个字呢。”
“苏茉莉!”他并不回头,冷不丁地说,“这是你第四次翘《建筑摄影学》的课。”
“因为那个男生穿了藏青色风衣。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穿的藏青色。”
他倒像是有些诧异:“哈,这次又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安冉不说话,隔了桌子,远远向我点头。
期末,《建筑摄影学》给成绩的时候,徐珏的目光扫过学生名单册上“苏茉莉”三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但最终,也还是不偏不倚地按着苏茉莉的出勤情况和期末作业水平m.hetushu•com.com给了个不及格的五十八分。
然而,他正准备关掉博客的时候,握住鼠标的右手却下意识地顿住了。然后便是快速地将博客页面下拉,一篇篇博文记叙着那个叫楚遇白的男生的日常,在小树林旁边的草坪上抬头看阳光;学校后山的凉亭上对月思考;去北教阶梯教室201自习;在图书馆七楼的古籍图书室借阅《昭明文选》……
他别过头去,仿佛有些失落般低语:“原来,这并不是个游戏啊……”
“那为什么别的想转专业的同学没有这样的待遇?”她开玩笑地说,“快说,你是不是隐形富二代什么的?”
徐珏不说话,显然并不能接受我的答案。
那么骄傲又不可一世的他,此生最不喜欢别人模仿他,亦最不屑模仿别人,可笑的是,到最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成了模仿别人的滑稽小丑!
他眯紧眼,直视着我,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金属般的凛冽光泽,嘴角是冷淡的笑意。就是那么奇怪,他分明是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却气势如虹,压迫得人无法思考。
这样的认知令他觉得恐慌,他的大脑给他下发“立即离开”的指令,然而,当他回身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颓然蹲在凉亭里女孩,她埋着头,似乎在低声哭泣,那一瞬间,他的心,立刻对他说,不要离开。
最后那封电子邮件是发给远在美国的导师,王教授的,徐珏在邮件里向导师问安后,便直奔主题,请教授帮忙给一位需要转专业的本科生写一封推荐信。
那种被掩藏在心底许久的,令人绝望无助的挫败感,再次汹涌而来,我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对面有男生朝我看过来,藏青色的风衣,清爽利落的短发,这大概是我所能搜寻到的大脑中关于徐珏的所有认知。
因为中途转专业,落下了很多专业课需要补,再加上备考四级,时间紧迫,我连翘了两三次《建筑摄影学》选修课,每每想起冷峻犀利的徐珏,总觉得内心忐忑,但好在听同选这门课的其他同学说,徐珏一直没有点过名,所以,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我没有去上课。
“苏茉莉!”徐珏蓦地转过头来,“是谁告诉你,是我帮你转的专业?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徐……”她似乎吓了一跳,愕然抬头看着他,“老师”两个字最终也没有喊出口,大概是想起来上一次被他明令禁止不许叫他老师的事。
“那,那就只能试试找知名教授推荐,或者,给学校捐个实验室之类的也许可行……”时雨还没有说完,那边徐珏轻声说了句“谢谢”已经挂了电话。
“那么,我要叫你什么好呢?”当然是不能直接叫名字的,那样他大概更会火冒三丈吧。
贴心的小丽最终还是选了学校旁边一家我喜欢的咖啡馆。我们到达的时候是中午,人很少,店员懒洋洋地倚在吧台里,有舒缓的音乐从某个角落传出来。
是周六的中午,徐珏上完选修课开车回家的路上,慢慢就走了神。原来他徐珏也有这一天,居然,为了能见到某个人,用上了“挂科”这样的威胁手段。只要想一想,自己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苏茉莉变得如此反常,他就觉得莫名烦躁。
徐珏正要说话,安冉却并不给他机会,摆摆手,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说:“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时雨还没有说完,徐珏就截断她说:“如果我现在就要转呢?”
“就是说,在你心里——”安冉眨眨眼,意有所指地分析道,“苏茉莉,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咯?”
他却仿佛赌气般说:“随便。”
我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我悄悄看一眼别过头去的他,自顾自地说:“今天早上,我们辅导员通知我可以先转去摄影专业插班旁听。”
“你以为什么?”他快速地打断我,眯起眼将脸侧向一边,“你不会以为,我故意一直穿藏青色,好方便你认出我吧?”
我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知道,我又认错了人。那不过恰好是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留短发的男生而已。
原来,她认出他来,不过是因为这件衣服,并不是因为他的语气、神态,或是其他什么,没有了这一身藏青色,他在她眼里,仍然只是个多余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的是,一向镇定的徐珏,就因为她那句“藏青色很惹眼”而莫名忐忑起来。
果然,他眯紧眼说:“苏茉莉,你再不来上我的课,试试看。”明明,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却听出了清楚又分明的“威胁”。
“第二,没错,我是给摄影系捐了个实验室,但那完全是因为我用摄影www.hetushu.com•com系那个旧实验室不顺手。”他语速极快,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第三,你凭什么就觉得你值得我捐出一千万呢?你值吗?你是我什么人?苏茉莉?嗯?”
时雨还没有说完,徐珏已经悄然冷了一张帅脸,沉默着浑身负气压地走开了。
这太不像那个玩世不恭,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自己。
有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刮飞了桌上放着的一叠讲稿,徐珏默然地站起来去追,一步,两步,三步,稿纸像是风中飞舞的蝶,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怎么也抓不住。徐珏俊逸的脸上突然就怒气暴现,他不再理会那些稿纸,几大步折回窗边,用了很大的力气“砰”的一声关上窗户,一声巨响后,质量精良的玻璃碎了一地。
“终于认出我了吗?”清寒的月光里,徐珏的眸光像是沾染了寒气一样凉。
如果非要说特别的话,那就只能是特别笨。
我连忙摇头,如果我再不回答,他大概又要问出类似“苏茉莉,你以为你是谁”的句子了吧。
直到那天上午,徐珏在摄影系教学楼的楼道里遇见苏茉莉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忐忑。
“对,就是那个徐珏!”安冉点头,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为了这件事,他还给学校捐了一个实验室。不过也没什么,那个实验室大概也就一千万左右吧。”
从始至终,徐珏都侧着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好的,徐先生,我明白了。”对方了解这位有钱贵公子对学业的投资从来说一不二,知道没有了劝阻的余地,便立刻说:“明天十点前转到您的账户。”
说实话,我的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小丽,我难以置信地向安冉确认:“你是说,是徐珏帮我转了转业,而且他为了帮我转专业,捐了一千万?”
我想他大概已经在后悔帮了我这种又笨又不懂得看脸色的人了,只好试探着问:“那个,现在还来得及吗?如果,我不去插班旁听,那个……一千万捐的实验室还能不能要回来?”
我轻轻摇头:“我看不清所有人的脸,或者说,这世上所有人的脸,对我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惶然惊觉,不知不觉间竟然对着陌生人徐珏说了不该说的话。
“哦。”我暗暗松一口气,“我还以为……”
挂了电话,我拉着室友孙小丽高兴地连转了两圈,才对着一脸莫名的小丽说:“我现在就可以转到摄影专业去啦。”
时雨暗暗吐舌头,好像,自己最终还是没说对话……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一想,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个和我萍水相逢,初次见面就气场不合的徐珏,为什么要为我捐出天价的一千万呢?更何况,上次在图书馆,我还曾对他恶言相向。除非他是傻瓜,才会为了帮我转专业捐出一千万。
徐珏不说话,抬眸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瞳仁里隐隐透出凌厉之色。我知道,他不太满意我的答案。
徐珏顿了顿,第一次耐心地向别人解释自己的用意:“我们学校的摄影实验室我用起来不太顺手,所以我打算捐一个实验室给学校。”
可是,徐珏是傻瓜吗?传闻中智商那么高的徐珏,才不会是傻瓜呢。
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种类似“委曲求全”的讨好做法,实在不太像他徐大少的行事风格。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换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但很快,他便为自己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想他徐珏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苏茉莉的一句话,他从此再也不|穿藏青色了吗?
我茫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反应过来,他好像是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却不明白,他为了什么而生气。
徐珏也不急着解释,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他心里怎么想的,当然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然而,当晚,徐珏却破天荒地失眠了,他想来想去,将失眠的原因归结于,让苏茉莉当众难堪后,会有损他徐大少在众人面前谦谦君子的风范。不过,好在,他自认为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补偿回来。
他不愿让任何人察觉他的这种反常情绪,将自己关到了图书馆顶楼那个鲜少有人去的古籍图书室。
“也许,老师们是觉得我比别的同学笨,所以让我先插班旁听?”我其实也怀疑过,为什么只有我一个特殊,但思来想去,我既不是小丽说的什么二代,也没有所谓的后台,所以,只能归结于,老师们知道我笨,让我笨鸟先飞。
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雨也一惊一乍地说:“哇,师兄,师兄,你很少穿藏青色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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