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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穹顶之上

作者: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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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第六章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我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讽刺,却不敢反驳,只好拿起那本《美术基础》来研究。
他的语气清寒凛冽,像是深冬早晨枝头上的寒霜,我就知道了,他是徐珏。
“你什么意思?”徐珏不由自主握紧了茶杯,一双狭长的眼里不知不觉就隐隐透出凌厉的光芒。
那一晚,徐珏彻底失眠了。
良久,他突然自嘲般笑了笑,再侧过头来时,目光里已有隐隐的怒气与冷光:“所以,你所谓的‘梦想’都是为了那个叫楚遇白的人?那不叫梦想,那最多只算心愿。梦想是关于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关你什么事?”徐珏已然彻底放弃了毒舌功能,用了象征势弱的反问句。
然后,她不等徐珏的回答,自问自答地说:“当然是因为,他爱上了那个叫苏茉莉的姑娘啊。这样一来,所有的‘反常’都好解释了,对不对?”
徐珏眨眨眼:“要不要来打赌?”
我看着那条短信,怔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妈妈选了短信而非电话的方式,大概就是不想让我为难吧。不是不想回去的,只是,那个我生长的江南小城,到处都是关于楚遇白的记忆,靠近一步,便像是踏进万丈深渊一般。
我连忙说:“下不为例!如果我下次再迟到的话,就……就让我下学期再挂科,永远不能从C大毕业!”
我就一本正经地答:“可他们说,在C大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三个月。”安冉不容置疑地说,“徐珏,有些事一定要慢慢来。别说三个月,给你三年,三十年,你也未必能拔除住在苏茉莉心里的楚遇白。”
有风自山谷中吹来,极冷极烈,仿佛有薄利的刀割面般疼,徐珏的话说得那样狠,就像这山间塑风般,虽然清寒凛冽,却又令人思绪澄明。他说的一点没错啊,我连期末考试都挂科,我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又凭什么去替楚遇白完成梦想呢?
风声瞬间被屏蔽在了车外,大概是徐珏开了暖气,很快,车厢里便温暖如春,热得需要脱掉大衣,我回头看看后坐上的那些花,十分得惋惜:“你还是开着敞篷吧,不然那些花就要蔫了。”
我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不就是将来要让我做一件事吗?而且不违背法律和道德,更重要的是,还要不违背我的自身意志,那就是说,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就可以拒绝咯?对我这么有利的“合约”不签才是傻子呢。
“然后,然后我就会走遍世界各地,去拍一张照片。”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那一定要是我这一生中拍得最好最完美的照片,因为我要将它命名为‘遇白’。”
“也许,以前的苏茉莉全世界只有一个楚遇白。”徐珏缓缓抬眸,目光坚定自信,“但从现在开始,我要做她的全世界。”
风从山谷中忽悠而来,清寒扑面,却令人清醒异常,我当风而立,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这世上,骂你最狠最凶的那个人,却是最关心你的那个人。
“噢?”安冉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果然,徐珏在一家咖啡馆的橱窗外看着了坐在窗边守着一杯咖啡发呆的安冉,他走进去,坐在她的对面,直截了当地说:“你说的没错,我爱上了苏茉莉。”
他却突然侧头躲开了我的目光,别扭地说:“虽然你一定跟不上我的智商,但,我就喜欢挑战这样高难度的问题。”
当我的脑海里出现“冷风”两个字后,奇怪的事发生了,风好像突然停了。我诧异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徐珏开启了顶棚。
我将手一挥,假装十分体贴地说:“你快去把花送给那个女生吧!今天的补习就算啦。”
包厢里茶香四溢,安冉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徐珏对面,用一副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徐珏,明知故问地说:“咦?这居然真的是徐大少你啊?”
安冉就知道他是心虚了,幸灾乐祸地说:“徐珏,你完了。”
我只好收拾了东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心里发虚,总感觉好像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卖了一样。
“是吗?”安冉虽然用了问句,但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其实呢,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徐珏,骗人也许好玩,可是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500一小时?!”我忍不住轻呼,C大教授级别的讲一节课也就只有200块的课时费,他这简直是抢钱啊。
他见我抬头看他,缓缓将头侧向一边,缓缓说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如何如何,如今也只是在这里没用地哭吗?”
我立着原地,看着他清瘦孤高的背影,仍然不敢相信,那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徐珏,竟然答应帮那个他一直“嫌弃”的我补习功课。
第二天清晨,我睡得迷迷糊糊,接到徐珏的手机短信,和*图*书只有一个时间和地址:“9点,牧之路160号。”
“好啊!”安冉知道既然劝不住,就只有用激将法助他一臂之力了。
“当然。”徐珏立在我身侧,颇有些得意地弯起嘴角笑。
徐珏像是不敢置信般蓦地回头。他回眸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惊异,但等我再仔细去看时,他已换了一副高冷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说:“我帮你补习?那怎么行呢?笨蛋一样的你,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的智商……”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安冉淡然一笑说:“难道见了你的面,就要跟你大打出手才是我吗?那是几年前的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看清楚了很多。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就好像,你看起来不喜欢乔欢,但其实他也并不想害他。”
如果,楚遇白之于苏茉莉,是乔欢之于安冉一般的存在,那么,也许就会像安冉所说的那样,他将永远走不进苏茉莉的世界。
我几乎拿出了军训时换装的速度,迅速地刷完牙洗完脸,随便套了件大衣就奔出门。
那样不磊落,只会被那个安冉笑话吧?
徐珏说慢慢来,那就一定不是真正的字面意思“慢慢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果然,这个人就像传闻中的一样,永远不懂什么是谦虚。当然,他也不需要谦虚。
他也不生气,仍然云淡风轻地说着:“有就说来听听吧。”
爱情真是把双刃剑,能让人生,亦能让人死。
“好漂亮的花啊!”我看着那些花,禁不住低声感叹,跌到谷底的心情就莫名渐渐好起来。
我竟然无言以对。
徐珏沉默不语,我下意识地侧头去看他,他目光清浅地落在云雾缭绕的山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
我跟着服务员走进包厢里,就看到徐珏正在卷着袖子煮茶,听到声音,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下意识地看到一下时间,9点过5分。想必他正在气恼我迟到这件事。
我忍不住紧张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我想要向他确认,他已经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像有道理,不过……”他突然顿住不再说话,目光清浅地落在我的脸上,澄澈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我看不懂的情愫。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早上因为太赶时间,什么都没有吃,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徐珏平时跟人说话,超过三句以上便不耐烦,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不厌其烦地给一个笨笨的女生补习?
“怎、怎么了?”我快速地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好像没说错什么啊!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忠言逆耳。
我冥思苦想,最终也只能说:“成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
于是,留校补习成了晚回家理直气壮的理由,我跟妈妈说要在学校补两周的课,年三十前到家。短信回过去了很久,终于收到妈妈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妈妈终归是了解我的,所以,她从不多问,更不在我面前提起楚遇白。
“喂……”有清冽如霜的男声传来,一双质地做工考究的黑色小羊皮男靴进入我的视线。
一阵风来,我裹紧大衣,十分不解地看着徐珏:“站着都很冷啊,车开起来怎么会不冷呢?”
他说:“如果,你是建筑师呢?”
安冉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就代表她猜对了,便十分笃定地说:“徐珏,你爱上了苏茉莉。”
“这些花是你一大早去花店买的吧?一点都没蔫呢?”我俯身仔细研究着那些花,“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它们摆在了敞篷车上的缘故。听说,气温越低越利于保存鲜花呢。不过,大冬天的,开敞篷车不冷吗?”
他突然转头,目光凛然直视我:“苏茉莉,如果一生都只是踩着别人的足迹,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只能算是别人的人生。那么,你的人生呢?那算是你自己的人生吗?不是。”
也许,很多事,不应该只看表面。
“十分钟。”我快递地回复短信,手忙脚乱地去换衣服。
我愕然抬起头来,高瘦的男生,穿一件黑色大衣,黑色西裤,立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凛然不带一丝感情。
我抱着手机默默抹眼泪,手机短信铃声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徐珏,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下楼。”
苏茉莉,你看,我这一生遇见的第一个难题,便是你在我的世界里随意来去,我却不知道要如何靠近你。
“是我又怎么样?”徐珏强作镇定,已然没有了平日玩世不恭与洒脱不羁。
徐珏m.hetushu.com.com说完了,“嚯”地起身就要走,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与决心,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大衣的下摆,焦急地问道:“你、你可以帮我吗?你帮我补习好不好?”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发给我的补课时间和地点!而当我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二十时,我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我,迅速打开车门,坐进去,像是跟谁怄气一般,“砰”的一声大力地甩上车门,然后,冷冷地说:“上车!”
这一次,惊讶的人是我。
当我着急慌忙地一头冲进牧之路160号时,才发现,这是一家隐在小巷里古色古香、别具特色的茶馆。穿中式服装的服务员看见我进来,也不问,直接领我上了二楼的包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又为什么会做这样根本不可能的假设,但也许因为内心苦闷急需要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所以即便对方是平时不那么友善的徐珏,我仍然想一想说:“如果我是建筑师的话,我一定要建一栋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楼,然后一定要把这栋楼命名为‘遇白’。”
我就是再笨,也明显感觉到了徐珏语气里的火药味,立刻乖乖闭了嘴。
这……太反常了!
“你的意思是,苏茉莉的眼里根本没有我?”反应过来的徐珏就有点坐不住了。
他的短信却立刻又回了过来:“慢慢来。”三个字后面还十分罕见地加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符。
徐珏就那么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要将自己站成一尊雕像一般。尽管如此,我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耳尖,微微红了呢。原来徐大少也是会害羞的啊!
安冉脸上的震惊绝对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就在刚才,她透过隔断,看见徐珏和苏茉莉坐在一起,意识到徐珏是在给苏茉莉补课时,饶是她见惯世面,也几乎是目瞪口呆的。
有那么一秒钟的静默,然后我突然听见有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不敢相信,走近了仔细去看,袅袅雾气中,徐珏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居然是笑着的。
我低着头,冲出宿舍楼大门,C城深冬特有的清新凛冽的空气就扑面而来,我吸吸鼻子,抬起头来时,就看见绯色晨曦里遥遥立着的徐珏。下一秒,我便愣在原地。
我茫然抬头看他,他就用下巴点一点那张便笺纸,说:“签了它,永久免费补习。怎么样?”
“你……你家?”我紧张得结巴起来。
徐珏示意我坐下来,然后,一抬手就扔了三本书在我面前,分别是《外国摄影史》、《摄影基础理论和基本技能》,以及《美术基础》。
我当然是不敢不上车的。等我坐进副驾驶座,刚系好安全带,徐珏便一言不发地发动了汽车。
徐珏淡淡地瞥我一眼,点头。
他虽然这样说,却仍然任由我牵着他的衣摆,我便得寸进尺地牢牢抓住他,像是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说完了,我又想一想,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说:“嗯,我又卖不了多少钱,再说,你那么有钱,怎么会卖我?我卖你还差不多。”
“500美金已经打了友情折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脸狡黠笑意,“把你卖了?你应该卖不出这么高的价。”
“啊?”我看着那一车的花儿,为难地问道,“不是要去送花吗?”
徐珏冷笑出声,微微弯起嘴角,极尽嘲讽地继续说道:“苏茉莉,你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还妄想去替别人完成梦想!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说就说。”我莫名赌气地说道,“我的梦想是顺利从C大摄影系毕业,再去耶鲁大学念摄影专业的研究生,然后……然后成为最好的摄影师。”
“是要送给女生的吗?”寒冷的冬日清晨,看见这些鲜艳的花儿,我的心情都变得莫名好起来。原来那样犀利毒舌又自恋的徐珏也会喜欢什么人吗?我以为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呢。
安冉有点同情地看着徐珏:“徐珏,你是不是觉得以你的条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苏茉莉的心?”
我茫然地松开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算是答应了吗?我原本以为他会狠狠羞辱我一番,再断然拒绝的,没想到他却……
他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我,漆黑的眸子里渐渐笑意越来越深,居然难得地温言温语地说:“好。”
徐珏接过便笺纸,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收进钱包里。我看着他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毛毛的,想要把便笺纸要回来的时和_图_书候,徐珏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意图,面无表情地抢先下了逐客令:“今天就到这里,你先走吧。”
是寒假开始的第一天,我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独自来到了学校后山的凉亭,因为我知道那里几乎无人问津,是个痛哭发泄的好去处。
我愣了一下,差点没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他短信的意思是,他现在就在我寝室楼下?
“嗯……”他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说,“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他轻轻笑着,一副邪魅狷狂的样子,狭小的车厢里,我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强大气场的压迫力。
我抬眸悄悄观察他,以为他又要摆出嫌弃和鄙夷的神色来,他却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喝他的茶了。
安冉说完了,就眨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徐珏,一副看透世事,了然于胸的表情。
他却不以为然,笑一笑,缓缓抬眸看我:“美金。”
不过什么,他没有说,我却莫名地紧张起来,总觉得好像又走进了什么“圈套”一般。
徐珏假装低头喝茶,不让安冉看见他的眼睛,极力控制着声音,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错啊,帮苏茉莉转专业的是我,给她补习的也是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大概不懂,我们这种人的世界,有时候实在太无聊了,就想找个‘笨得有趣’的对象,来玩玩游戏。但那,也只是游戏而已。”
“那又怎么样?”安冉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表情就渐渐落寞起来,轻声喃喃地说,“这种事情,我最有经验了。如果你曾经拼尽全力地爱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后来突然消失在你的世界里,那么,不管将来,你的世界里有多少个人来来回回,你的世界里也始终只有那个人而已,再容不下多余的另一个人。他在,他是你的全世界,他走了,你的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他。”
“那是因为——”他身体微微前倾,细长的眼睛弯成一座桥,笑眯眯意味深长地说,“别人的审美跟你不同。”
安冉就知道劝是劝不住的了,情伤这种事,只有伤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痛苦,没有伤过的人,永远抱着侥幸的心理。
这其实,也是楚遇白的梦想。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安冉也不惊讶,有点敷衍了事地朝徐珏竖了竖大拇指,像是一副她早就猜到徐珏会直白坦然地承认自己对苏茉莉的心意一般。
“怎么?”这倒让徐珏有点诧异了,“你都不嘲笑我的?”
“做惯了坏人,突然听你这么夸我,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如果你这算是夸我的话。”徐珏难得地手足无措起来。
“很……很贵是多少?”我有点心虚,但仍然强装镇定,我可不想占徐大少的便宜。
他就突然朗声笑起来,挑起一双长眉,侧身靠近我说:“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我愣住,以前的我只是一心想要“复制”楚遇白的人生,从未思考过,怎样才算是楚遇白口中“最好的摄影师”。
说完了,他像是怕我听不懂一般,又解释说:“别人的审美没你这么跑偏……”
我低头去看,素白的便笺纸上,是遒劲有力的字体:“愿望券一张,持券人甲方徐珏可以要求乙方苏茉莉在不违背法律、道德与自身意志的情况下,完成甲方指定的一件事。甲方签名:徐珏。”便签的右下角是空着的“乙方签名”。
我默然无语,明明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仍然咬着唇不肯就此承认。
“我请你吃饭吧。”我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徐珏。
“三个星期。”徐珏说,“我会让你看到,我爱的人,恰好也爱着我。”
“可是……我们的课程里好像没有美术基础这门课……”我胆战心惊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口口声声说要替楚遇白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可是现在,你连一个小小的期末考试都挂科,你要怎么去帮楚遇白实现梦想?
其实,我还想问他,那个女生喜不喜欢他,但是,我不敢。
果然,下一秒,他清清冷冷的嗓音自氤氲的水汽中徐徐传来:“苏茉莉,如果下次你再迟到的话……”
“哦。”我才想起来,像徐珏这样挑剔的人大概是不会像我们一样吃小馆子的,“那我要怎么付你报酬呢?按小时算好不好?”
他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虽然他从不曾承认,但我隐约觉得转专业这件事里,也许有他的作用。
然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徒劳,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完一样轰然而下,我终于泣不成声。
他很少看见这样的安冉,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叫安冉的女孩,是倔强永远不服输的安冉,是即便咬紧牙强装乐观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hetushu.com.com脆弱一面的安冉。
一整个上午,我都被徐珏布置的习题虐得死去活来,而徐珏则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偶尔隔着桌子瞥一眼我的静物素描。
我自顾自地说:“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你一定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生吧?”
我颓然地蹲在凉亭里,一遍一遍质问自己,苏茉莉,你为什么这么笨?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极力镇定地摇头:“没……”
中午时分,牧之路160号的茶楼里,安冉透过包厢雕花镂空的隔断看着苏茉莉走远了,才慢悠悠晃进徐珏的包厢。
一路上,徐珏将车开得飞快。一开始,车道两旁还有高楼林立,慢慢地,道路两边开始荒芜起来,像是开上了一条山道。
徐珏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大幅的落地窗,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决然对自己说,喂,徐珏,这可不像你。这世上有什么你不敢做,又不敢承认的事呢?不就是爱上了那个叫苏茉莉的女生吗?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跑车的速度很快,冲出去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狂风扯起我的头发,寒气自衣领处直灌进来。我闭着眼睛想,徐珏真了不起呢,平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爱情,这么冷的天,一大早拉着这些花儿,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呢。
徐珏在美国的导师曾经得过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著名教授,而徐珏又是导师的得意门生。据说,目前徐珏的一张设计图纸已经能卖到几十万,所以,平均下来,500美金一小时,确实已经算是友情价。
下雪了,但这个冬天,似乎并不太冷。
“那又怎么样?”
“楚遇白是永生在苏茉莉心里的人。”安冉伸手去轻轻拍拍徐珏的肩,“而你,永远不要妄想打赢一个永生的人。所以,徐珏……”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不善的语气发怒,然而,他像是没听见一样,长腿一迈就潇洒利落地坐在了我旁边的石凳上,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自己有远大的理想与追求的,是不是?”
徐珏像是被她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决然否定:“我爱上苏茉莉?怎么可能!”
安冉就淡淡瞥他一眼,说:“因为,你马上就要坠入爱而不得的苦海了,所以,我想对你稍微好一点点。”
他怔了一下,斜睨着我,仿佛有些惊讶我怎么知道来人是他。
“你这样,我倒有点不习惯了。”徐珏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安冉。
“又不是送给你的花,”徐珏目光直视前方,“你着什么急?”
她说得那样笃定,徐珏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惶惶不安的感觉,像是有人将他的心整个拎起来了一般。
“签就签!”我拿起笔“刷刷”几下就在便笺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安冉中午说的话,像是一枚尖细的针,轻轻一捅,便戳破了骄傲的他在自己心里设置的那层窗户纸,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对苏茉莉的情感,不是好奇,不是探究,而是……
“我,我请不起你……”我老老实实地说道,“今天上午两个小时的费用,我会分期还给你的,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寒假开始的第三天,室友们都回家了,寝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清晨醒来的时候,收到妈妈的短信:“茉莉,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你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决然地说道,“是我笨,不仅专业课挂科,你挂我《建筑摄影学》也是应该的,行了吗?”
徐珏抿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请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似乎弯了弯。
咖啡馆里的音乐哀婉悲切,窗外,远处的天空,是令人心情抑闷的铅灰色。徐珏听着安冉自语般地喃喃,慢慢就垂了眸。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眼泪就是在那一瞬间无法遏制地落下来的,我用力地用衣袖擦着眼泪,咬紧嘴唇,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眼泪落下来就是认了输,仿佛认输了,就真的没法为楚遇白完成梦想了。
安冉耸耸肩,一副“显然是这样”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知道的吧,苏茉莉喜欢的是楚遇白。”
“不然呢?”徐珏被安冉眼中显而易见的怜悯之色弄得莫名心慌起来,却只能强装自信。苏茉莉怎么可以不对他倾心呢?他已经在很早很早之前,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悉心收藏在心里了啊。
“500美金一小时?!3000多人民币一小时!”我的理智已经被他开的价格吓得完全丧失了,脱口就说,“你干脆把我卖了算了。”
他侧头看我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家。”
徐珏不说话,仿佛在跟什么赌气一般,十分明显和图书地捏紧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好像要用目光将我的脸烧出洞来一样。
严格说来,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他就是徐珏呢?
你真没用啊,苏茉莉!
但他都还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必定是死呢?况且,有什么事是他徐珏做不成的呢?
“花都被你看过了,还怎么送人!”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我,偏偏用慢条斯理地语气说,“苏茉莉,你上不上车?”
“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有点奇怪,但是,C大我所认识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帮我,也是有可能帮我的人。”
车子快要到半山腰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零星的雪花,车窗外洁白的雪花凌空飞舞,车窗内,温暖如春,清香馥雅。
安冉笑嘻嘻地看着徐珏:“你说,一个人变得这样反常,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却一言不发,飞快地取了桌上的便笺纸和笔,龙飞凤舞地写起来,写完了递到我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笑望着我。
良久,徐珏轻声说:“是吗?”他的声音轻得仿佛像山间的雪花一般,好像风一吹就会烟散了一样。
“最好的摄影师?”他看着远方,淡淡地笑,“对于最好的摄影师,你的标准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也许是因为他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疏离与淡漠;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身上穿的那一件醒目的藏青色羊绒大衣。
徐珏斜睨着我,不说话,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然后呢?”徐珏侧头,双眼微眯,直直注视着我,仿佛要一直看透我的心。
我说完了,用祈求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然后?成为最好的摄影师,为《国家地理》杂志工作,那些都是楚遇白的梦想,因为是他的梦想,所以就成了我的梦想,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然后要怎样,所以,我的梦理好像戛然而止,就停在了这里,没有了“然后”。
“可是我很贵。”他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说,“你可能付不起。”
安冉走后,徐珏又独自在包厢里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苏茉莉,但他清楚地知道的是,关于他和苏茉莉之间的那个“游戏”,好像越来越变得不仅仅是个游戏那么简单了。
“为什么要嘲笑你?”安冉侧头看着他,一张素白的脸上渐渐透出忧伤来,“其实我们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了,恭喜你加入‘爱而不得’团队。”
“是又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徐珏毫无表情的脸,我突然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哪条法律规定普通人就不能有梦想了吗?”
然后呢?是啊,然后呢?如果有一天,我替楚遇白完成了这些,那么,作为我自己,苏茉莉,我要做什么呢?
然而,过去的一年中,她经历了太多,乔欢再次失踪,她的眼睛失而复明。很多时候,她明明是笑着的,却能一眼看着,她眉目间凝结着的哀伤与落寞。
“嗯……”他快速地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个数字,再将手机轻轻推到我面前。
就连遇白最后的心愿,就连你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你也完成不了!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嘴上不承认,是没有用的。”安冉伸手指指徐珏的左胸口,“因为,你的心早已经承认了,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还奇怪呢!那样不可一世的徐珏,居然为了帮一个毫不相干的苏茉莉转专业,而动用他平时总不屑的人际关系;同样是那个对别人的事从来都漠不关心的徐珏,竟然会耐心地帮苏茉莉补习。”
我说完了,又笃定地点头,我的梦想就是这样执着又具体,也许外人听起来还十分可笑,但我并不在乎。
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这个请人帮忙补习的人居然自己连课本都没有带。我以为他又要趁机讽刺我,他却轻轻抬一抬下巴说:“前面两本你先自己看,我们今天就从美术基础开始。”
安冉就不嫌事多,一本正经地向他确认:“所以,刚才,徐大少你是在给苏茉莉补习吗?”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牧之路,因为,他知道在那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遇见安冉。
徐珏慢慢弯起嘴角,他当然知道安冉想说什么,她想劝他放弃。可是,他本来就是热衷于挑战高难度的啊。
徐珏闻言的第一反应便是想笑,但那笑容很快就僵在了他的眉目间,他侧过头去,不再说话,一张薄唇紧紧抿成直线。
我捏着手机,慌得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快步走过去,才发现他身后停着的白色敞篷跑车的后座上摆满了鲜花,绣球、芍药、玫瑰,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姹紫嫣红,芬芳馥郁。
“苏——茉——莉!”他仍然像往常一样,一字一字地叫我的名字,大概误以为我又没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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