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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

作者: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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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生日礼物

第十五章 生日礼物

行骋没搭腔,把宁玺的薄睡衣裹成卷塞进行李箱,又去收洗漱用品,说:“怎么觉得你要跟我逃跑?”
八月中旬,成都彻底入了仲夏。
他的弟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捏了捏他的小拇指,回应了一个邪气的笑。
有一个没闹明白:“怎么了?”
宁玺托着腮,听行骋讲那个山城,热情四溢,高楼林立,列车从楼宇间穿堂而过,风声呼啸。
宁玺目光朝窗外看去:“得的奖励,甜吗?”
应与臣在北京玩得乐不思蜀,想起来了给宁玺打个电话过去。
到达客运站时已经七点多钟,正直旺季,成都到汶川的高速公路上排起了长龙,下雨天让气温骤降,雨点忽大忽小,砸在车窗玻璃上,大巴车开得摇摇晃晃,宁玺本来也没睡好,想闭眼,又想多看看四周。
“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啊,我们的家都在成都……”宁玺舔舔嘴唇,有种不适应的干涩,“我想读高中了。”
“你还有这想法!”行骋挪过来。
“嗯……嗯。”宁玺不耐地哼唧几声,闭着眼,转过身,任由脸上洒了层阳光,暖烘烘的。
行骋爸爸怕耽误宁玺的时间,就先去停车了,让行骋带着宁玺去换登机牌。
他们这一趟旅游拍了不少照片,宁玺一张张地存起来,分了些钱出来,打算哪天印了,放在钱夹里。
宁玺的目光不甘示弱地回应他:“飞机上可以睡。”
宁玺向前走了几步,行骋也跟着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脚下千斤重,仿佛再也迈不开步子。
“你跟你嫂子玩一块儿去了吧,还……”
背枕群山,面朝星河,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哪怕在夜里,也透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宁玺假装想了会儿,认真回答:“成都吧。”
“北京,我是肯定要过去的。”
考了北大的学长,在学校里的传言又那么牛,总是让陌生人有些距离感。
晨起还有些凉,他裹了帽衫,悄悄合上家里的门,提着行李箱,对着这一方天地,闭上眼,郑重地说了声“再见”。
行骋看远处天边挂了彩虹,明晃晃的,从山脉边缘,直插入花海之中。
两个人去拿了票,又去买了奶茶和吐司,行骋拆完吸管拆包装,让他上飞机之前吃点,别到了北京喊饿,机场离北大还有一段距离呢,路该怎么走等会儿给他发过去,别丢了还得来北京捞人……
行骋一下紧张起来,座椅靠背都调直了,坐得端端正正,感觉下一秒他当过兵的老爸能开了车门把他扔机场高速上去。
行骋盯了一会儿,拿手弄了弄他哥哥的帽衫,手心里起了薄汗,提醒道:“吃完了擦擦嘴,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安检。”
出发前往金川河谷的路上,行骋手里拿着杯之前装好的牛奶要宁玺喝,宁玺受不了那山上挤下来的腥味,皱着鼻子说:“你自己喝……”
两个人带着一身汗,疯闹着回宁玺的住处,关了大门,这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几个男孩从他身后钻出来,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哇——”
——想你,也想那段时光。
行骋被他紧紧看着的那一刻,又败给他了,只得说:“那再待会儿。”
“还回来?”行骋问。
但是这场雨依旧留不下宁玺。
行骋看了那时间和登机口,想问宁玺怎么不买火车票,但是没开口。
宁玺知道行骋在想什么,淡淡道:“一个小时也行,我查过了。”
离大学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人们向往着慵懒,又向往着充实。
他们的故事,从零零散散拼凑成了一段完整的时光。
近日连夜暴雨,闷热的成都难得有如此的好天气。
行骋爸爸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虽然这种方式已经是以往才会常用的了,但宁玺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觉得这样把行骋揣在钱夹内走南闯北,上哪儿都不会再害怕。
行骋期末考试考了四百八十分,刚压过文科本科线,爸妈高兴得不得了,特准了他暑假疯玩一阵,行骋站在阳台上https://m•hetushu.com•com对天发誓,他要是高三不好好读书,那简直天打雷劈,十恶不赦。
从金川回成都的路很堵,于是大早上两个人五点就醒了,慌慌张张收拾好准备出发。
行骋不乐意了:“不是说就要把学校当成家吗?我初中那会儿上学还抱西瓜。”
宁玺订票的那一晚上,行骋抱着吉他下来了,坐在卧室的床沿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弦,宁玺也听不出来音调准不准,只是用指尖搭到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和。
行骋一晃神,现在已不知到了几点,整个原野都静谧下来,虫鸣声没有,鸟叫声没有。
行骋低声问道:“去哪儿?”
行骋爸爸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儿子,撑了一把伞,在雨里等楼上的宁玺。
“那是学校,”宁玺憋着笑,“不是自己家。”
路上不堵,他们用了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T2航站楼,从到达层上去,机场流量从早晨开始了它的高峰期。
其中一个换了民族服装,脖子上围了一圈厚绒,取下来边走边打趣行骋,笑说:“你咋对玺哥这么贴心?!”
再到后来,他八月八日的生日,满八岁,全世界都庆祝奥运会去了,他一个人捧着蛋糕在家里吃奶油,连他爸妈都不理他。
宁玺坐好了系安全带,说他:“你几岁了?”
从机场回家的路不远,行骋一路上不敢说话不敢玩手机,只得盯着窗外的风景,又把窗户摁下来了一点吹风,抓了一把头发,把涌上喉间的咳嗽又压了回去。
七月底,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那年的五月,是所有四川人记忆里的灰色。
“好好考吧,”行骋听到正在开车的父亲如是说,“考上了就过去读。”
行骋问他,那要听什么?
宁玺听了许久没出声,忍不住了:“就四个月。”
晨起河谷之中万亩花海,山涧薄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酥油茶香。
行骋有点紧张:“没事吧?”
行骋站在公路旁,望着这偌大的山林,未等他说话,宁玺便认真地说:“等明年梨花开了,我们再来一次。”
行骋乐得也系上安全带,假装打了个哈欠,顺手把伸长的右臂搭上宁玺的肩膀,又顺手比了个数字,说:“比你小三岁。”
行骋少年青涩的嗓音正直变声期,恰好有种说不出的低哑,裹挟一股浓浓的情。
他们中午吃了牦牛肉锅,蔬菜水果拌着饭吃,行骋吃爽了,端了油茶过来,一边喝,一边拿防晒霜出来给宁玺擦脸。
这座城市的夏日热是热了点,但处处都热闹,城里的景点更是挤满了人,夜生活嗨得很,酒吧街灯火通明,连酒馆里抱着吉他弹唱的歌手都多哼哼了几首。
行骋抿着杯口边的一圈小酥油,点点头,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
平安抵达成都已是夜里九十点,高速公路上都堵了好几个小时,行骋看着硕大的“成都”二字映入眼帘,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的归属感,彻彻底底感受到他和宁玺终于回到家了。
“我哥脸皮薄,他晚上要换衣服。”行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行骋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正准备边走边回消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爸站在远处的盆栽旁,脸上看不出表情,身形像山一般,直直地望着他。
这个位置,宁玺在手机导航上看了百来遍,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能过得这么快。
那时候的每个早晨,行骋都在小区门口等着那二两牛肉面,再像护草使者一样,把宁玺送到教室。
一个小学弟从一楼跑到露天的地方,指着天空喊:“嗨!又有战斗机!飞这么低!”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等待,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拥抱你……”
夜来下过了细雨,行骋拉开帐篷链子,半掩着宁玺的脸,把头探出去张望,原野上的生物都已醒来,绿的绿红的红,各自又活得纷彩。
行骋带他出来,特别怕以他的性子,觉得这样走山看水的无聊:“还算好玩吧?”
宁玺www.hetushu.com.com说:“就是想。”
宁玺去看一个个过安检的旅客,下了决心,捏紧了手里的证件。
宁玺深吸一口气,把行李箱拿过来自己拖着了,再从兜里摸出身份证和机票,抬起手臂,摸了摸行骋的头。
宁玺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提起行李箱下楼梯。
人来人往的安检口,无数人拖着行李箱捏了机票走得急促。
行骋朗声一笑:“他是我哥啊。”
宁玺说:“成啊,你好好考,考好了当逃兵去。”
从汶川下来就开始走国道,行骋没睡着,看路标上大大的“汶川”两个字,想起2008年地震那一次。
童年时的自己令他怀念,家庭美满,无知无畏,只惦记放学后小区门口五角两支的搅搅糖。
宁玺想过很多次他和行骋分别的场景,在小区单元楼下,或者在机场安检口互相笑笑,潇洒地送别,但没想过是这样的,明明就是两个平时都利索的小伙子,现在却难舍难分。
说完,他帮宁玺背上刚刚垮了背带的书包,拉过行李箱,用脚底去蹭机场溜滑的地板,不去看他。
等上车的时候,行骋最开始买的两包特产都被他吃光了,还剩一小袋在手里攥着,看宁玺来就往人嘴里塞一块:“好吃吗?”
行骋跟着爸妈去了趟重庆,再回来时已是八月初,带了点火锅底料回来。
他把闹钟调晚了十分钟,靠在床边望窗外有些阴郁的天色。
行骋在护肤上还是有点钢铁直男,看了防晒霜好久没往身上擦,结果中午紫外线太强,走了没几步就晒红了手背,宁玺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抹,抹得行骋直喊痛。
行骋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走走体育,争取能上个北体,实在不行就北联,不过都是挺不错很难考的学校。
“你也想去北京读书吗?”
行骋也拿过去喝,一口凉水下去,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天晨里的雨,分明是下得不大的。
他长大之后侧脸线条越发明显,如刀刻一般的影印上了帐篷的面,宁玺躺在铺了被垫的草地上,看得出了神。
宁玺叠好脱下的袜子:“其实跟你一起,走哪儿都有趣。”
行骋买的小桌子没能带走,他托了应与臣,有空来帮他寄到北京。
行骋笑嘻嘻地躲开,拍去屁股上的草屑起身,招呼着他的同学:“走,去端面,让我哥再睡会儿。”
宁玺没管他们的表情,他压根不在乎。他拍照,盖章,过安检,直到顺利入了关,没忍住隔着雾玻璃偷看一眼,依稀还见着行骋在安检口站着,一动不动。
九月初,天朗气清。
行骋的心跳得极快,只得慢吞吞跟在后面走,一路下了电梯到停车场找车,车门开了他都不敢坐前排,跑后排钻进去,冷不丁听到他爸一声厉呵:“坐前面!”
两个人往后座上一坐,宁玺张开掌心,往行骋手里塞了两瓣柑橘。
宁玺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但是没有住过校,行骋也没有,但那些住宿的风言风语听得多了,不免瞎操心起来:“哥,北京那边晚上估计还是热,带床凉席吗?还有这个饭盒……”
那一天宁玺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坝上,穿的便服,白色衣袖挽起短短的一截,仰头去看教学楼上挂的大钟,忽然就好像看见了时光的流逝,看见了四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当年还陌生的楼前,憧憬远方。
他们的杯子再一次碰撞,里面的汽水还冒着泡,行骋问他:“最近怎么总爱喝红石榴味?”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盛开了的绿绒蒿、紫菀花看不真切,海拔已经高了,还好两个人高原反应不严重也没多大感觉,另外一个土生土长的男生还有点想吐。
宁玺说,原来语文课本上的群山环绕,溪流淙淙,广袤无垠,都是真的。
宁玺说:“北京大学。”
宁玺一回头,露了个笑:“秦奶奶好,我去读大学。”
行骋想去学赵雷的《成都》,宁玺不让,说怕以后在北京听到这首歌徒增念想。
行骋到前排坐着去和*图*书系安全带。
拉着行李箱,两个人蹲房间里一起打包。
行骋他爸紧皱着眉,轻声道:“走吧。”
他不想让行骋送他。因为知道下一面是很久以后的离别,会让人难受,还不如在未来得及道别的时候就离开,显得不那么依依不舍。
宁玺托腮想了一会儿,抱着碗糍粑冰粉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喂山楂,说,《北京北京》吧。
宁玺忽然很想哭,但他忍住了。
行骋醒得早,五点半就迷迷糊糊起了床,收拾好包袱跑到楼下去,拿钥匙开了锁,发现宁玺闭着眼,还在安安静静地睡。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
他慢慢起身,又慢慢地把奶茶盒与吐司包装扔进垃圾箱,买了瓶矿泉水喝。
四个月,几乎十多年来,他们都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如果大学开销太多,寒假可能还要留在北京打工。
宁玺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穿着短袖跑上去敲门,开门就掐他的嘴巴,骂他满口胡言。
现在是NBA的休赛季,没多少赛事可看,但宁玺还是乐此不疲地翻阅报刊,再拿报刊折叠起来一下下地扇,要是有特殊用途,裹起来打行骋的脑袋倒也方便。
成都夜里的小街巷很美,未黄的银杏叶偶尔落了街面上,自行车轻轻碾压过,溅起一片青色涟漪,路灯昏黄,照亮路边小摊夜里摆的吃食。
宁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眼看着时间过了零点,八月八日了。
应与臣摇摇头:“没大事,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着心疼。”
行骋没忍住跑楼下送了蛋糕给宁玺吃,正看到宁玺一脸倔强地站在家门口挨骂,行骋眯着眼,顺着墙根蹭过去,想给人尝一口。
机场里的路人行色匆匆,都在前往各自的方向。
双流机场的延误出港率较大,航班排起了长龙,不少旅客滞留一夜,出发大厅泡面都卖得火热起来,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人满为患。
一千多的机票,宁玺估计又攒了一些时日。
行骋怕他哥喝坏肚子,买了一瓶冰镇可乐放在家里,插两根吸管,就着窗外的风,听宁玺给他念篮球时报。
行骋又说:“早点进去吧,多休息一下。”
另外一个敲他脑袋:“想什么呢,玺哥开学都在北京了!”
直到他真真正正道了别,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不受控一般地疯狂往下掉。他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回头的冲动,他知道行骋还在原地站着。
藏式土火锅特别好吃,行骋往里面一直加蘑菇菌类,看得宁玺心惊胆战,这臭小子真不怕吃多了撑着。
宁玺家住在一楼,客厅里稍显潮湿,宁玺鼻尖萦绕着那股味,久久不散,似乎只有行骋也在的时候,客厅才会变得干燥亮堂,充满让人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行骋的吉他弹得烂,仿佛除了一首刀郎的《第一场雪》其他就什么也不会了。
宁玺喝得也豪爽,入口的酸味已淡去了,笑着答:“你多给行骋捎点。”
八月七号,多云,没有转晴。
行骋和宁玺询问了一阵情况,确定没有大碍之后,也放心了许多,虽然说没怎么见过应与臣的哥哥嫂嫂,但两个小孩难免觉得有种难言的关切感。
“生日快乐,行骋。”宁玺说。
“要想我。”
几个小时的车程,宁玺枕着行骋的肩头睡得安稳,路走了一半,行骋支撑不住也倒下了,两个人头挨着头,在大巴车的软座上沉沉入睡。
行骋看着他说:“一路平安。”
行骋愣了一下,诚实地点头:“想。”
大巴车在雨中行驶着。
宁玺很少哭,兜不住眼泪,安检的时候不免让安检员一脸惊奇,他们见过的机场离别流泪的人太多,但像宁玺这样一个大小伙子,还真是少,大概是有不舍的人,或不舍的事。
秦奶奶停了脚步,从篮子里掏个皇帝柑给他:“上哪儿的大学?”
成都的夏天真的闷热,又真的好温暖。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早,小区院里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又叫起来,各家厨房卧室的灯陆陆续续地亮了。
明明“m.hetushu.com.com分别”这两个字在他们看来是那么遥远,但是这一天又来得那么地快。
当年行骋靠这个歌没能成功吸引到他哥的注意力,第二天转脸便喜新厌旧忘了他还有个小吉他,过段日子再捡起来弹,也不知道楼下的哥哥有没有在听。
宁玺说完猛地收了声,不知道是对着空气还是对着哪儿,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啊,爸。”
成长对他而言便是如此,不停在前行,也不断在失去,常年的形单影只影响了他的判断,已记不得拥有过什么。
北京好沉重,北京又好让人向往。
秦奶奶夸了他宁玺五六分钟,喜滋滋地走了,他剥开那柑橘,吃得满嘴甜。
宁玺一看时间:“差不多了。”
“你哪儿来的?”行骋问宁玺。
他们互相道了别,各自在那处居民家里用过了澡堂,行骋浑身被烧的水洗得冒了潮气,钻进帐篷里的时候,脸都还是热乎的。
夏天宁玺能一天洗三次澡,小风扇呼啦呼啦地转。遮挡住的窗帘一角被吹得翻了面,行骋的头发剃了个圆寸,后脑勺下的颈项间系了一个小观音坠在胸前,凉凉的。
“你不是读川大吗?”行骋想想就有点憋,“我这还真半年才能见一次。”
“北京,北京。”
行骋难得看到他哥懒床,舍不得再叫了,狠狠往宁玺脸上掐了一把,宁玺伸手臂抓了个东西想砸过来:“滚——”
第二日早上晨起的后果,和第一夜放纵后一样,宁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行骋端着二两面站在床前,觉得这面条不争气,怎么他哥都还没起来就黏糊成面饼了?
“我说行骋怎么最近成绩那么好,原来是因为跟玺哥你关系好,要是将来行骋也考了北京的学校,你们又近啦。”
行骋酒喝完,这个度数不高也还好,掏出手机,让他们帮忙,给他和宁玺照一张相。
过了没两天,步入八月下旬,离北大开学的日子近了,宁玺提前买了机票,那天握着手机盯他的航班号,盯到自己都能背着。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直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掏出来看,是宁玺发的消息:“我快登机了,你回去了吗?”
楼上住三楼的秦奶奶戳着拐下来,手上拎着菜篮:“宁家小子,这上哪儿去啊?”
透过机场的透明玻璃往外看,能看到又下起了小雨。
云顶花海是在大山的顶,有云海日出,看星星看月亮也没问题,附近居民的家后面一片山都是杜鹃花。
行骋的兄弟说:“我们这里的小孩十多岁就开始喝了,玺哥,你试试好不好尝,要是可以,我开学再给你带点!”
行骋最终开口打破沉默:“走吧?”
他们站在安检口附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进去,时间又过了十分钟,谁都没舍得先动脚步。
可是宁玺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就看到行骋家那辆车停在那里。
行骋不乐意了:“一天一杯奶,强壮中国人呢,你必须喝。”
日子就是这般,该长的长,该短的短,有人慢悠悠在街边吃茶听戏,也有人在拥挤的地铁站被人群淹没。
这一去山高水远的,隔了大半个中国,除了明年春节,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宁玺,”行骋俯下身子说,“太阳晒屁股了。”
每个夜晚翻上翻下的窗台,是他们青春期里最美的半年。
通知书下来之后宁玺回了趟学校,任眉他们一群还在补课的学生站在走廊上给他打招呼,后面教务处主任手里裹了报纸,往学弟们头上一个敲一下,骂他们不学学宁玺,成天就知道玩。
明天估计是各地大学开学报到的日子,机场停车场里挤满了车,排着队在等待。
宁玺掐他一把:“你今天真能念叨。”
他眨眨眼:“行骋,我走了啊?”
行骋不知道他爸是多久到的:“爸,玺哥走了,我们回去吧?”
行骋不是还要高三努把力考北京吗,应与臣打算给行骋送六个核桃补补脑。
封皮赤红,左边一个“贺”字,右边端端正正写了宁玺的名字,再www.hetushu.com.com往下,是校长的签名,“宁玺”两个字,被写得筋骨具备,看得他心底忍不住地高兴,又迷茫。
后面三个人有空电话连麦扯皮,行骋说十句话宁玺回一句,当然,应与臣能说二十句。
出了文翁路,走衣冠庙那一条桥上去再顺着永丰立交往南走,上机场路,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尽头就是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应与臣吐了籽,笑道:“对啊,行骋,你要死不活的做什么?有空我捎上你回北京看你哥呗。”
行骋看看帐篷拉链缝隙外无人的高原,轻声开口:“以后就多跟我出去走走,我们天涯海角,哪儿远去哪儿。”
他们又坐了两小时的车,转乘的大巴车才从马尔康终于到了金川县,来接应他们的同学早早就等着了,都是高二的小学弟,穿着防风衣,脸颊冻得有些红,有些害羞地跟宁玺打招呼。
应与臣边连麦边吃西瓜:“嘿,你放心吧,你哥在北京我还能不照顾着吗?”
学校教学楼前掉了好多石头砸下来,他在教室里被震感甩起来,站都站不稳,慌张地跑到操场上,看到宁玺肩膀上戴着大队委的徽章,冷静地带着班上同学疏散。
宁玺昨晚上睡得早,选择了提前出发,五点半就起了,洗漱完毕冲了个澡,弄好差不多六点半。
一群人收拾完吃过晚饭已经是星河天悬,往草地上铺了一块露营布,四个男孩躺在上面仰望着黑漆漆的天,手边放着买来的青稞酒,一点点地抿。
行骋也知道自己貌似“闯了祸”,一口气把牛奶干了,又吃了两块水果,喂了点给他哥,搂着人在大巴车上摇摇晃晃地睡了。
行骋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怔怔地答:“甜。”
看着宁玺一口一口地吃,行骋忽然不说话了。
宁玺说他:“你还挺得意?”
自己真是魔怔,还哭上了。
花海附近只有一户人家,专门做帐篷租赁生意的,他们领了两个开始拆,行骋看了看这一望无际的原野,对着他哥们说:“你们扎远点。”
行骋的两个同学早已洗漱完毕过来招呼他们起床吃早饭,宁玺听到这么大动静,却是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行骋眼睁睁看着宁玺拖着行李箱走了,一下就像泄了气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有点恍惚,仿佛现在已经到了寒假,他是在这里接宁玺的飞机。
宁玺想起自己幼年时攀在篮球架上看着对面街道吹来的草屑,分不清是天亮着,还是天暗着。
开车的行骋爸爸忽然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两个人盘腿坐在客厅里,锅里冒着翻滚的辣油,碰了杯。
八月最后的日子,逼近北大开学报到日,行骋牵着宁玺去采购了不少开学要用的物品。
“哟!北京啊!出息喽!”
晚来有艳丽火烧云燃了半边天,街巷门口坐着下棋的老头们凑桌搭台,捧了盖碗茶听堂倌唱唱喏喏。
这个地方还算未开发的旅游景点,只有当地人带路才能玩好,行骋一路牵着宁玺走,掌心热得像攥了炭。
等宁玺“咕噜咕噜”把奶茶喝完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各怀心事,说不出口。
每个中午,校门口的小面馆,有永远坐在一堆兄弟中间寻找宁玺的行骋。
宁玺不知道的是,行骋默默地在心底加一句:“要劈不能劈一双,劈我一人就成,我欠!”
路上行骋看着野山鸡从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地过,宁玺手里拿着草根晃它:“今晚做一份高原大盘鸡。”
金川河谷很大,四处都是还未开的梨花,行骋同学介绍说这里一到了三月份,漫山遍野都是梨花,那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真如书上写的那般美不胜收。
那么触手可及。总要长大,总要各奔东西,就像一处滚滚东流的大河,将回忆投掷进去,奔赴了远方。
应与臣的音调明显低了些,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来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别提了,我嫂子跟我哥出那么大车祸,现在还躺着,过几天才能出院,我哥还带拐棍呢。”
“挺好的,大自然,我还没怎么体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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