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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朝天说：“不过什么？”

看了没多久，周卫国就见一架美军运输机从下碣隅里起飞。

周卫国不由心中憋闷。其实以九兵团的战斗力，如果志愿军和美军在武器和后勤方面不是存在这么巨大的差距，这次战役肯定不至于打成现在这样被动。但反过来看，在如此绝境下美军陆战一师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坚韧顽强的意志也让他不得不承认美军陆战一师的确是一支劲旅！

周卫国一摆手，阻止了黄朝天继续说下去，说：“我没有权力指挥你们。再说，兵团部也已经给我们营直接下达了作战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在5日上午8时前炸毁古土里南面6公里的水门桥，断敌后路！”

周卫国不由大惊，放下望远镜后对黄朝天说道：“黄师长，下碣隅里美军那个机场建好了？”

黄朝天也说道：“需要我们怎么做周营长请直说。”

对此深感忧虑的周卫国决定先找到58师师长黄朝天，向他说明自己的担忧。

周卫国不由心中一痛。从新兴里，到下碣隅里，再到柳潭里，九兵团在整个战线上的作战都很不顺利，损失也很惨重。但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九兵团不能打，而实在是因为九兵团与美军在武器装备和后勤方面的差距太大！

攻击的命令一下达，快反营一连的四个狙击小组就首先击毙了美军的火力引导员和陆空联络员，并摧毁了他们的步话机，又狙杀了美军重机枪射手。

就在周卫国郁闷万分的时候，洞口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黄师长，你这个师部倒真是个好地方啊！”

12月4日凌晨3点，快反营终于超越了撤退的美军，赶到了下碣隅里。

周卫国定睛一看，发现进来的这人竟然是老熟人——鲁震明。

水门桥的重要性他们都很清楚，急于撤退的美军想必更加清楚。美军陆战一师的战斗力这几天他们都见识到了。以美军对水门桥的重视程度，一个营的部队要想炸毁水门桥，这个任务……

第一道防线上的美军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快反营官兵就干净利落地用手中的美制汤姆逊冲锋枪和M1卡宾枪解决了他们。

此时，下碣隅里的美军兵力已经因为从柳潭里后撤而来的陆战7团一部和陆战5团大部的抵达而大大加强。58师再也无力维持对下碣隅里的包围，不得不放弃了外围防线。再加上美军为了保障撤退，加强了对下碣隅里与古土里之间道路的控制。快反营再次面临无路可走的困境。

随后，快反营炮兵和重机枪就对美军阵地展开了压制射击。

在一连和二连离美军阵地第一道防线仅有15米时，快反营的压制火力开始了延伸射和*图*书击。

周卫国说：“第一，用最短的时间理清各师建制，统一指挥。第二，暂时根据最新敌情重新分配各自的作战任务并执行，首要目标是控制下碣隅里通往古土里的道路，断敌后路。第三，将最新敌情迅速上报，等待上级命令。第四，加强隐蔽，避免兵力过于集中，尤其避免暴露于敌炮火及航空火力视野下。”

周卫国平静地看向鲁震明和黄朝天，说：“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在及时撤出，这个连才没有遭受过大的损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黄朝天急切地问道。

鲁震明和黄朝天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黄朝天听了鲁震明的话后，眼圈也红了。没有人能比像他这样连续战斗在第一线又亲眼看着自己一支又一支部队消耗在敌军优势火力下的指挥员更理解鲁震明此刻的心情了。

周卫国拍拍鲁震明的肩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

周卫国竟然是鲁震明的老团长！？竟然还是个资格这么老的老革命！？

黄朝天听后深以为然，说：“周营长，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跟在一名58师派出去联络友军的师部人员后面进了山洞。

黄朝天说：“是啊，前段时间我们发现美军在下碣隅里修机场后就开始对他们的机场进行骚扰性攻击，所以机场修建的进度还很慢。可后来我们兵力不足，只好放弃了对美军机场的骚扰，美军也增加了修建机场的人手，前天终于让他们把机场给修好了。从那天起，每天都有好几十架飞机起落。我们没有高射武器，迫击炮又够不着机场，只好看着美军飞机起降干瞪眼了！”

黄朝天一呆，这些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

周卫国并没有将这个阵地仅有一个连的守军看作是美军的托大，相反，根据这段时间和美军作战总结出的经验，周卫国判断，美军在这个阵地里，肯定配备有火力引导员和陆空联络员，而在足够的炮兵和航空兵火力的支援下，一个连的兵力已经足以守住这块阵地。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没有重炮，我也没有办法啊！”

上午10点左右，快反营隐蔽接近了下碣隅里南面公路上的美军阵地。

周卫国犹豫片刻后，说：“黄师长，我们营有任务在身，恐怕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周卫国原本以为，由于美军的撤退，至少从这里到下碣隅里的道路还是应该比较通畅的。但出发没多久，周卫国就发现他错了。因为尖兵很快就发现了美军的后卫部队。

在将受冻牺牲的那125名志愿军官兵简单遮蔽并做下记号后（m.hetushu.com.com严寒使得山顶冻土层深达2米，光凭人力几乎不可能将这些烈士完全掩埋），快反营出发了。

※※※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算了。”

黄朝天连连点头，说：“周营长，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我现在就派人和兄弟部队联络。不过我们师现在减员厉害，要控制下碣隅里通往古土里的道路，还要兄弟部队帮忙。具体情况我会向上级汇报。部队的隐蔽工作我也会加强。”

到后来，周卫国发现，在下碣隅里，除了58师，竟然还有另外三个志愿军师（59、79、89师）的番号！而不断来到的美军和志愿军也使得下碣隅里这块并不开阔的地域变得越来越拥挤。

鲁震明和黄朝天立刻点头道：“没问题。”

这个美军阵地位于通往古土里的公路拐角，并不在下碣隅里美军的直接视线内，通过望远镜观察，周卫国发现这个阵地的守军大约为一个连的美军，设有两道防线，防线之间间隔约30米。

他原本想让58师掩护快反营突破美军在下碣隅里以南公路上的防线，以便快反营能尽快赶往古土里。但想起58师惨重的伤亡，却又不忍开口。

但从现在的情形看，快反营从公路走的想法是彻底没指望了。

在快反营官兵沿着战壕向美军阵地渗透后，快反营的压制火力停止了射击，而这个美军连覆灭的命运也已经注定。

快反营在那个无名山岭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但一个多小时过去，由于志愿军沿途不断阻击，美军才前进了不到五百米距离！

好在这时候的美军只是忙着撤退和接应撤退，无论是炮兵还是航空兵都还腾不出手来，否则集结在下碣隅里美军基地周边的志愿军必将遭到难以想象的损失！

要知道，20军和27军都是华野的头等主力，但偏偏又都编在九兵团，一山不能容二虎，互不服气再自然不过了。而分别作为20军和27军两个头等主力师师长的黄朝天和鲁震明两人自然就更是卯足了劲要为自己师争夺九兵团头等主力师这一称号了。但就算这样，黄朝天私底下还是很佩服鲁震明几年时间就将自己带的一个毫无资历的新编师硬生生打成了主力师的能力。鲁震明尚且如此，他的老团长那就更不用说了！可是，抗战时的主力团团长现在怎么才只是个营长呢？虽然这个营连陈老总都青眼有加，九兵团更是当成宝贝。

快反营和58师毕竟并肩战斗了几天，熟悉58师的部署，所以周卫国很快就找到了58师师部，见到了黄朝天。

鲁震明说：“是啊！抗战时，俺还在地方武装里的时候，周团长就已经是主力团wｗｗ•hｅｔusｈｕ•ｃｏm•ｃoｍ团长了！俺一直就是他的部下。俺打鬼子也是周团长手把手教出来的。俺们师的很多干部还都是当初老团长的教导营里出来的呢！”

从望远镜里看过去，沿途山路上挤满了美军，这些美军一面行军，一面还必须应付来自两边山上的攻击。不过这些攻击绝大多数都只是来自轻武器，很容易就被美军自身行军队列中的大量自动武器所压制。顽强一点的火力点，则因为天气放晴，视野开阔，很快就被美军呼叫来的空中支援炸毁。所以美军的行进速度虽然很慢，但总体上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而且队形不乱，伤亡也并不大。

周卫国抱歉地说：“黄师长，真是对不起，部队连夜翻山越岭过于疲劳，所以我先让他们休息了，没先联系你。”

最后，快反营一连和二连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低姿接近了美军阵地。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黄师长，下碣隅里机场的作用远远不止这些！有了这个机场，美军就不但可以给下碣隅里运来急需的各种补给，还可以把下碣隅里的美军伤员运走。没有伤员，将大大方便美军今后的撤退，对美军的士气也是巨大的鼓舞（美军不但利用下碣隅里抢修出来的这个机场运走了全部四千多名伤员，运来大量补给，还运来了537名伤愈归队的陆战1师官兵，这537名生力军无疑在之后陆战一师的突围作战中发挥了骨干的作用）。必要的时候，美军甚至还可以出动大批飞机，将我们包围的这些美军全部空运走！让我们的包围彻底成空（实际上，的确曾有人建议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少将以空运撤出下碣隅里的全部被围人员。但却被史密斯师长断然拒绝，因为他不愿意放弃陆战一师的重装备，也不愿意放弃陆战一师留在古土里的部队）！”

周卫国最后说道：“黄师长，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在美军从柳潭里撤退至下碣隅里的路上歼灭他们的机会。而下碣隅里美军的防守兵力现在已经得到大大加强，我们目前也没有能力击破美军下碣隅里防线。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军在下碣隅里的建制太乱！除了58师，我都已经发现三个师的番号了！但这些部队目前却缺乏统一指挥，要是下碣隅里的美军现在趁机发动反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周卫国说：“震明，你来了就好。我今天早晨就发现了你们师的番号，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

但很快，鲁震明就抬起了头，坚定地对周卫国说道：“老团长，您在这里就好，接下来俺们该怎么打，俺听您的！俺相信您和图书！”

黄朝天的师部是半山的一个石洞，位置既隐蔽，视野又很好。所以在等待联络人员带回消息的时候，周卫国也没有闲着，干脆趴在洞口用望远镜观察下碣隅里敌情。

原本当初58师围攻下碣隅里的时候，快反营的迫击炮还有能力对下碣隅里纵深进行射击，但现在下碣隅里美军将防线外推，快反营的迫击炮已经打不到下碣隅里纵深，更不用说美军的机场了。

到最后，守卫在阵地上的美军都懒得再呼叫炮火和空中支援，直接用连里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招呼一顿就笑哈哈地看着志愿军撤退了。

黄朝天一愣之后，不由心中一动，说：“周营长，上级这回终于下决心用你们了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师帮忙的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尽力！”

周卫国皱眉道：“美军现在有机场，这就麻烦了。”

好在从这里到下碣隅里虽然有积雪封山，山岭却不像赴战岭山脉那样难翻越，对于快反营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随后，鲁震明师一个连向美军阵地发动了一次试探攻击，遭到美军阻击，并在随后的十几分钟内遭到美军炮兵和航空兵的连番打击。

黄朝天说：“怎么了？美军原来通过空投运送补给时，总有一部分落到我们手上。现在他们的飞机能够直接降落，也不过只是减少了一些空投损失，让我们少得到一些物资罢了。”

但美军一时腾不出手来并不代表他们会一直放任敌军在他们眼皮底下集结兵力。

随后就将快反营这几天的情况简单说了。

周卫国看见黄朝天看向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了，但有些事情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得清楚的，所以周卫国没有让黄朝天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直接对鲁震明说道：“震明，你们师有多少部队在下碣隅里？”

黄朝天听了两人说的话后，不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对鲁震明说道：“鲁师长，你刚刚叫周营长什么？老团长？”

黄朝天追问了几次，周卫国最终还是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黄朝天也只好作罢，但却依约向下碣隅里的其他志愿军部队派出了联络人员。

眼睁睁看着敌人自由活动，自己却束手无策，这对于任何一个指挥员恐怕都是郁闷之极的事情，所以周卫国干脆收起了望远镜，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鲁震明立刻反应过来，说：“老团长，有什么要俺做的您尽管吩咐！”

周卫国说：“我希望你们的部队能够掩护我们营突破美军在下碣隅里南面通往古土里方向公路上的防线，帮我们争取时间。”

鲁震明进了山洞，适应了山洞里的光线后，也很快就看见了周卫国，不由和图书惊喜道：“老团长，您怎么也在这里？”

黄朝天也看向周卫国，说：“周……营长，我们师……”

有鉴于此，周卫国首先下达了部队原地休息的命令。

黄朝天不由听得目瞪口呆。

刚刚从猛烈的火力压制下抬起头来的第一道防线的美军立刻看到了让他们极度恐怖的一幕——端着枪的中国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同时，这次试探攻击也让美军的火力引导员和陆空联络员暴露在快反营狙击手的瞄准镜中。

接下来，鲁震明和黄朝天的部队又分别对这个美军阵地发动了十几次连排级规模的骚扰进攻，每次进攻的间隔时间不一，但都是一触即退。

从快反营目前的位置到下碣隅里的距离大约为10公里，从下碣隅里至古土里的距离为18公里，从古土里至水门桥的距离为6公里，加起来总的距离大约是34公里，但这只是最理想状态下即完全按照公路里程算出来的距离。实际上，从今天美军全力突围时的举动看，沿途的公路肯定是美军重点控制的目标。今天周卫国已经见识到了美军陆战一师全力攻击的火力强度（仅12月3日这一天，美军海军陆战队航空兵为陆战5团和7团撤退提供的空中支援就高达145架次）。在这样的火力强度封锁下，快反营可以走公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现在已经是12月3日傍晚，要在5日上午8时前赶到并炸毁水门桥，快反营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卫国说：“谢谢黄师长……不过……”

下午1点整，周卫国终于下达了快反营攻击的命令。

黄朝天见到周卫国后，立刻埋怨道：“周营长，你们这两天三夜都去哪里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在考虑再三后，周卫国决定带快反营离开公路，翻越山岭，先到下碣隅里再说。对此，快反营官兵都没有异议。因为他们都知道争取时间对他们完成任务的重要性。

※※※

随着天色渐渐变亮，柳潭里方向撤过来的美军也越来越多。好在随着美军后撤，阻击他们被击退和追击他们而来的志愿军部队也随之增多，这才避免了58师孤军作战。

鲁震明神情立刻变得黯然，头也低了下去，说：“老团长，俺们师现在全在这里了，前几天的伤亡太大，现在还有战斗力的人加起来还不满一个团！”

十分钟后，战斗结束，快反营以12人伤亡的代价全歼了这个美军连。

连夜翻越至少十几公里的积雪山岭（公路10公里意味着山路至少有十几公里）已经让快反营官兵很疲劳，如果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还要继续翻越山岭，那快反营就算按时赶到水门桥，恐怕也没有精力炸桥了。